文彌跟他由淺入深的分析了當下的情況。
他這人看似不着調,可實際辦起事來可是利索。
萬花樓人流聚集,上到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都會偶爾來一次,他長期賴在那,也是聽了不少世家的事,大大小小的矛盾都有,借着蘇立說到的兩家源緣,最後言道:“此番并非全然是為我等,而是為了向家,那周道元,是我等的投誠之作。”
蘇立跟着應和:“如今周道元已死,周家定會借此發難,不論有我等存在與否,向家跟将軍都斷然逃不了幹系去,與其這般,不如徹底撕了協議,也叫這北川看到向家的态度。”
鄭魚并不是太懂這些門閥世家的其中彎彎繞繞,她隻知道,這些向來都是為天子所忌憚的。
過去的謝家是,後來,謝衡成了天子又是。
他害怕他們又依賴于他們。
換到北川,也是如此。
周家跟向家是幾代姻親,原本利益堅不可摧,可張讓掌權,折騰了十幾年,打破了這種平衡,他們不可置否受到影響,于是近十年來,兩家是面上交好,實際暗中較勁兒。
向家選擇張郦這個武夫将軍,而不再是跟周家聯姻,也有這個考量。
周家自然也是清楚這一點,表面不動聲色,實際暗暗記在心上,叫一個不成器的周道元跟在張郦身邊做事,故意引矛盾,便是想借此破壞關系。
他們想的是,既然不能再繼續這樣合作下去,那麼吞并了向家,自己一家獨大……甚好。
向六娘的事,是周家對他們的又一次試探,這次再忍下了,保不齊……
确實保下他們,讓幾人來跟周家抗衡,他們盡可坐收漁利。
涉及到自身的利益,鄭魚覺得,不會有人這麼蠢,還做這個縮頭烏龜。
再者。
婵衣也在這,她代表的是彭城王府,現階段的狀況,兩家内部已經極其混亂,關系搖搖欲墜,沒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彭城王,給自己家族惹來麻煩。
所以她并不慌張,隻是靜靜的跟婵衣在一塊,聽他二人的辯書。
向老爺子沒什麼反應,隻是平靜的坐在那兒,阖着眼眸,瞧不出情緒。
“說得好!”
這時,門外一個穿着深藍直裾,玉冠束發的男子走了進來,走到向老爺子跟前,在床榻間坐下,道:“阿翁,孫兒覺得,幾人的話有理,他們的法子,也或可一試。”
他又添了一句:“左右如何,我們向家,不會吃虧!”
人皆是以自己的利益為主,年少的小子生長在世家,也早早的參透了這一點,饒是身上溫潤氣質盡顯,可那做起事,說起話來,其中殺伐之意不缺。
向老爺子聞言微微張開了眼,道:“既然你看好,那這件事便交由你來處理罷。”
“是。”
……
晨曦時分。
負責馊水處理的劉老漢推着闆車出門,走半裡地,就發現了巷子裡躺着三五個人,原以為是哪個喝醉了找不着回家路的醉漢,便上前去喚人,結果湊近一看,發現都是死人。
身體都完全僵了,一個個還衣不蔽體,渾身是傷,死狀極其凄慘。
他從一堆人裡頭,依稀辨認出了周道元。
素日人就在城内為非作歹,他經常出入,還有一次因為沒來得及躲他的馬車,被人身邊的惡狗狠狠的抽了好幾下鞭子,說他沖撞貴人,因而尤其眼熟。
“呸!”平日不敢,但此時人已經是個死人,他盡情的發洩自己的怨氣,往人身上啐了好幾口,罵道:“叫你不把我們當人看,好了結仇結怨,沒想到吧,自己也會有這一天!”
他罵了好一會兒,終于是心裡舒坦了,可又一個問題萦繞在他心頭。
這要不要報官,或者告周家?
思忱良久,他決定當做沒有看到,轉身離去,兀自做自己個兒的事兒。
不過第二個人便不是這般想。
那是賭鬼趙老三,整日流連于賭坊,連妻子兒女都被他賣了換賭資,可他運氣實在不好,又是輸了。
這回連那身衣服都被當做本錢當了去,可以說是完全的兩袖清風,認出周道元之後,他第一時間腦子裡閃過的想法是自己個兒要發了。
這個消息,起碼能在周家換好幾千錢,隻要有錢,他再回賭坊,定能收複失地,赢回來。
于是人沒有多想,興匆匆的便往周家報信邀賞。
周家主冷掃了他一眼,讓下人拿過來一袋賞錢,趙老三看着那沉甸甸的袋子是兩眼放光,不等人遞過來,手先伸了過去,可沒有拿到。
“大人這是?”
“錢要拿可以,不過我還有幾個問題,你得如實作答。”
趙老三嘿嘿的笑,“當然當然!”
他道:“您問您問,小人肯定把知道的都說了。”
周家主道:“你可曾看到那殺害道元的賊人?”
趙老三搖頭:“不曾。”
他說:“素日令公子得罪的人那般多,保不齊是哪個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