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者世難逢,花開瑞亦同[1]。老朽聊贈夫人鳳仙一支,祝夫人萬福。”
賣花翁花白的發間戴着橙紅色石榴花,竹筐裡荷花、鳳仙、并蒂蓮、茉莉等,芬香絢麗,其上用兩張碧綠的大荷葉遮陽。
他手中拿的那枝花,呈大紅色,花頭、翅、尾、足俱如鳳狀,見眼前年輕的夫人沒接,又熱情地道:“請您收下吧!”
虞辛棠不确定地接過,略顯驚喜地道:“當真是送我的?”
賣花翁笑眯眯地點頭。
她高興地把花舉起來,左看右看,吩咐彩練,“給老伯一些銀錢吧。”
賣花翁推辭,“這是贈夫人的,不用銀錢。”
話雖如此,但她可不好意思白拿老人家的東西,堅持把銀子塞到了他手裡,賣花翁感激不已,将竹筐裡的鳳仙都給她。
之後老者挑上擔子,繼續吆喝賣花,而虞辛棠則抱着大捧豔麗的鳳仙,哼着不成調的曲兒,溜溜達達四處閑逛。
“彩練,現在約莫什麼時辰了?”
彩練咬着綠豆糕,含糊地道:“回世子妃,未時四刻左右。”
“不逛了,回府吧。對了,今早我說的那件事……”
“您放心,小事一樁,絕無差錯!”她咽下嘴裡的食物道,複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虞辛棠見她如饞貓一般,打趣道:“瞧把你樂的,不如,今後就不給你發月錢了,全換成糕點吧。”
“使不得,使不得,奴婢并非因吃食而樂,是樂世子妃之樂而樂,您要是日日都這般開心就好了!”
……
申時一刻。
逍遙王府,雁來亭。
風起,荷葉翻動,菡萏搖曳,亭子四周的紗幔揚起,緩緩落下後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圓臉雙髻,面色凝重。
“世子妃。現如今,主仆之情隻能擱一邊了,奴婢可不會手下留情。”
虞辛棠面若冰霜,道:“既然如此,你也别怪我不客氣了!”
氣氛劍拔弩張,交彙的眼神仿佛能碰出火星子。
“嘩”的一聲。
虞辛棠用力推倒了面前的盒子,以象牙為面,竹木為背的東西滾了出來,她随意抓了一張,入手微涼,細膩精巧。
她有些咋舌,這哪裡是打麻将,說是盤古玩也不為過吧。
坐在南面的扶搖,擡袖掩唇一笑,“頑麻雀牌罷了,這是作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軍對壘呢。”
聞言,西面一長臉細眼的侍女也笑出了聲,她是聆風院粗使丫鬟的小管事,紅靈。
她道:“世子妃聰慧過人,奴婢相信您即使剛學不久,就能殺得彩練片甲不留!”
東面,用襻膊摟起袖子的少女裂開了嘴,她伸手洗牌,露在外面的手臂纖細,孔雀鈴蘭紋金镯襯得膚白勝雪。
清脆的麻将聲驚走了湖裡覓食的鳥兒,它振翅逃離,投下的陰影掠過亭台樓閣,一路向南,停留在了霞光巷的一戶屋頂之上。
主人從屋内漫步而出,月白色流雲紋發帶束發,廣袖紫袍,腰系绀青寬邊錦帶,挂白玉蝙蝠如意紋玉佩,姿容俊美華貴,烨然若神人。
“歧川,把屋裡的棋盤擺到庭院裡來,貴客将至,記得備茶。”
“是,公子。”
主人撩起衣擺,坐在未下完的棋盤前,撚起一顆白子凝神思索,仿佛整個人都沉浸在棋局裡,但眉眼比平日柔和幾分,似是心情不錯。
“哒。”
棋落地,局勢發生扭轉。
“嘭!”
牌一攤,虞辛棠樂不可支,“和了!給錢給錢!”
“世子妃,打之前您才問我們麻雀牌怎麼玩的,怎麼現在這麼厲害,難道您一開始是裝的?”彩練狐疑地道。
“我真不會,不過我玩過另外一種牌,最主要的是——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除了剛坐下時,因為不熟悉規則輸了幾盤,之後幾乎每盤都赢。
她歡喜地把錢收起來,對撅起嘴巴的彩練道:“好啦好啦,風水輪流轉,下局到你家,洗牌洗牌,用你真正的實力把失去的都赢回去吧!”
一盤又一盤,就算再差的開局,都能拿到恰當的牌,她赢得越來越多,銀鈴般歡快的笑聲不時傳出,引得下人圍觀,氣氛愈加熱鬧起來。
而另一邊。
黑白棋子錯落于棋盤之上,局勢再次變換,黑棋設陷反擊成功,反撲白棋,白棋轉攻為守,但仍節節後退。
執棋之人蹙起了眉,眼底隐約透着躁意,力氣大了些,落子的動靜在寂靜的庭院中分外清晰。
申時已過。
湖面如鏡,映着漫天晚霞,魚戲蓮葉間。
虞辛棠以一己之力赢空了其他三方的錢包,甚至是發簪耳飾镯子都赢了過來,她拿起一隻點翠蝴蝶耳墜,惋惜道:“可憐的彩練,恐怕好久都沒辦法買點心吃咯。”
“世子妃!你怎麼這樣啊!”彩練嗔道。
扶搖附和,“世子妃,落井下石非君子矣。”
紅靈道:“昨兒主子發的月錢,今兒又還給了主子,現已在盼望着主子下月還發這筆月錢給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