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搬來了馬凳,殷切地扶府裡的女主子下馬車。
偌大個王府,王爺窩囊胡鬧,王妃冰冷無情,二公子不學無術,隻有世子德厚流光,玉潔松貞,可惜天妒英才生了重病,幸而這位嫁入王府不久的世子妃親切和善,寬以待人,王府才終于熱鬧了些。
少女單手拎着裙擺,一隻白蓮花紋珍珠繡鞋踩到馬凳上,俯身間,步搖墜下的金葉閃耀。
“哒哒哒”,急促的馬蹄聲自遠而近。
一隻結實的手臂攬上了她盈盈一握的腰,随着一聲輕呼,少女已被擄走,原地隻餘一隻不慎落下的繡鞋。
精壯的馬匹飛馳着,那擄人的強盜肩背寬闊,把前面少女的身影完全遮住了,隻有在空中飛舞的藕荷色暗花衣裙彰顯着那人的罪狀。
“二公子!你要把世子妃帶到哪裡去!”
彩練吼道,飛身前去救人,可被一冷面男人擋住了,眼見騎馬的身影逐漸消失,她惡狠狠地剜了一眼男人,“歧川是吧,你死定了,我這就禀告王妃,她一定不會放過你和二公子的!”
強勁的熱風撲在面上,受到驚吓的心髒急速跳動着,虞辛棠額頭冒出細細的汗。
彩練口中的二公子定然就是秦君澤。
他請君入甕的戲碼被她破了,反而還側面印證了她不是來自現代的虞辛棠,不知他這次又想做什麼,總之她一定要牢牢捂緊馬甲。
馬蹄踏進霞光巷,一路上兩人都未說話。
他利落翻身下馬,朝她伸出一隻手來。
虞辛棠猶豫了下,還是配合地扶着他的手下馬。這高頭大馬的,要不小心摔下去,脖子都要摔斷。
隻穿着白襪的左腳丫,落地後,又立刻提了起來,像地面燙腳一般。
秦君澤垂眸瞟了一眼。
察覺他視線的少女,難為情地縮了縮腳,企圖把腳藏在裙擺下,接着想起他就是害她丢了鞋的罪魁禍首,又不爽地悄悄瞪了他一眼。
大門被推開。
院子不算太大,東北角立着一棵石榴樹,榴花似火,不遠處養有一口半人高魚缸的小錦鯉,青萍與蓮葉浮在水面,而西面是攀着架的葡萄,繁密的葉子下墜着青澀的果子。
玄衣少年大步流星走到石榴樹下的石桌前。
虞辛棠無奈地跟了上去,隻着白襪的腳甫一邁出,就被地上的鵝卵石硌得龇牙咧嘴。
她邊走邊跳,忽略她臉上的不快,活脫脫像個在做遊戲的好動的小姑娘。
“我是你嫂嫂,衆目睽睽之下,你帶着我騎馬過街,這太不合禮數了!”
作孽,生活已經逼得她一天到晚把婦道和禮數挂在嘴邊了。
他沒有說話,面上毫無波瀾地看着她。
那雙招子很黑,睫毛長但不翹,向上勾的眼尾弧度優雅,可眼神讓人捉摸不透。
比起他剛穿過來那副陰鸷可怕的模樣,虞辛棠更怕他現在的樣子。
感情冷漠,情緒不外露。
這才是他在現代的一貫表現,淡漠矜貴面孔下的心思讓人猜不透,誰都想不到他下一秒又會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或者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從某種角度而言,她能把他氣得風度全無,還兇惡地放出“我不會放過你”的狠話,也算是一種奇迹。
有一片靜默中,虞辛棠神遊天外。
“秦年。”他終于說話了。
一個面容喜慶的少年立即從屋裡跳了出來,“小的在,公子您吩咐。”
“去找個合适的人,量量她鞋尺寸,買雙新的來。”
很快,秦年領着一個婆子進來了,那婆子畢恭畢敬地用手在她鞋底比劃了幾下,便胸有成竹地退下了。
被這麼一打岔,她的氣勢都消減了些,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為什麼沒來。”他問。
虞辛棠眼神茫然,“啊?”
光漏過綠枝紅花,打在那張嬌俏的小臉上,杏眼疑惑地眨了眨。
秦君澤繼續道:“收到信後,你連接兩日情緒低落,寝食難安,但第三日晨起後突然心情大好,逛街遊玩,打牌散财,好不快活。”
“雖然呈上的情報說你當晚早早就歇下了,身邊的侍女也沒有任何異常,但我堅信那晚一定發生了什麼。”
虞辛棠依舊一副迷惑不已的模樣,可心底有個聲音在尖叫:他是不是太敏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