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來總是早出晚歸,也不知具體在忙些什麼事兒。
他不說,溫凜月也不問。
她隻是名義上的裕王妃,還管不到王爺頭上去。
那天在馬車裡,季書閑搬出了裴長青的身世,言語落寞地表述了他眼下艱難的處境,是在變相地告訴她他目前沒有任何不軌之心。同時也嚴厲地讓她斷了複仇的念頭。
但是以她過去對季書閑的了解,皇帝算計他至此,都搭上了溫家滿門,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善罷甘休。奈何眼下形勢不由人,他在蟄伏罷了。待養精蓄銳,他日東山再起,他必定要一舉反擊,和皇帝清算舊賬。
之所以這麼告訴她,無非就是不想把她扯進去,想讓她置身事外罷了。也是對她的一種保護。
王爺的心思她如何不懂。當然要乖乖當她裕王妃,旁的一概不摻和,保命要緊。
溫凜月午睡睡了一個多時辰,再醒來窗外綿密的細雨仍舊未歇。
明明尚在正月裡,不知為何這上京城的雨水竟變得這麼多了。
天光暗淡,檐下角燈燈影昏黃古舊。
角窗開了一半,立在窗下的那兩盆金桔樹都被雨水打濕了葉子。
溫凜月見狀趕緊走上前将窗戶給關了。
自打進宮面聖完回府,溫凜月就發現碧落院卧房的那堵牆已經被推倒了,磚頭和碎泥沙都清掃幹淨了。屋子裡纖塵不染。
不得不說梁叔的執行力就是強。王爺進宮之前吩咐的,等他們回府,任務便已經完成了。有這麼一個有效率的大管家,難怪季書閑省心。
沒了中間那堵牆,卧房和暖閣合二為一,寬敞通透,空間大出了一倍。
原來那堵牆如今用兩面屏風代替,将卧房和暖閣隔開。在外人看來,兩間屋子合為一間,她和季書閑還是睡在同一間屋子裡。
溫凜月回繁蕪院收拾行李。從此以後她便要去碧落院安身立命了。
命藍畫藍衣将東西一樣一樣搬過去。最寶貝的當屬那兩盆金桔樹。
搬去王爺的卧房,照舊安置在角窗下。
她日日都好生呵護着。
午睡過後百無聊賴,溫凜月窩在房裡研究棋譜。
這棋譜是她差裴長青那小孩到外頭買來打發時間的。
小孩知道她在府裡無聊。除了棋譜,還給她買了一堆話本小說。什麼《霸道王爺愛上我》,《冷面将軍的小嬌娘》,文名簡單粗暴不說,書裡的内容更是不堪入目。她随意翻了兩頁就丢一旁吃灰了。
反倒是這幾本棋譜還能翻一翻。
溫家沒出事前,溫長河官拜戶部尚書,正二品,位極人臣。但這位溫尚書響徹大靖卻是由于一手過人的棋道,他有“棋聖”之稱。
溫凜月是溫家獨女,溫長河那一肚子的棋道自然全數教給了女兒。她天賦異禀,四歲學棋,如今已沒幾個人是她的對手。
身為棋聖的女兒,這棋譜上教的内容于她而言太過淺顯,完全比不得季書閑在她去年及笄時送給她的那本古棋譜,純粹就是消磨光陰。
那麼好的一本古棋譜,可惜葬在溫家那場劫難裡,沒拿出來。溫凜月每每想起都捶胸頓足,一臉惋惜。
随意翻了兩頁,屋外已是擦黑一片。
她将棋譜往書案上随手一放,清了清嗓子喚人:“藍畫藍衣。”
她看書練字不喜人打擾,便将自己關在房裡,遣走丫鬟們。
藍畫藍衣一直窩在耳房繡花。聽見溫凜月的聲音忙不疊進屋,“王妃,可是吃的沒了?”
溫凜月:“……”
嗐,她貪吃的毛病裕王府上下皆知。藍畫藍衣這兩丫鬟平日裡盡知道給她投喂。她房裡的吃食一刻都斷不了。
她下意識瞟了一眼案上的幾隻小碟子,那栗子糕、桂花酥等都被消滅了一大半。
要怪就怪裕王府的廚子做的糕點太好吃了,她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溫凜月淡定地移開目光,對上兩個丫鬟殷切的目光,“傳膳吧!”
藍畫問:“不等王爺了嗎?”
她搖搖頭,“我餓了,先用膳吧。”
季書閑回府時間不定,讓他不必等她。她不餓時,還會等等他。若是餓了,她就自己先行用膳。他堂堂一個王爺,廚房總不會餓着他。不論何時回府,他都有的吃。
藍畫:“王妃今日不去飯廳用膳嗎?”
她搖搖頭,“送進房裡吧。”
季書閑還未回府,裴長青那小孩也跟着一道出門了。她可不願意走出院子,一個人去飯廳用膳,多孤單呀!
還是在房裡解決吧。
藍畫麻溜跑去廚房傳膳了。藍衣則自覺地将案上的糕點重新裝滿。
溫凜月躺在一旁的貴妃榻上看着,心中無比欣慰。
她的丫鬟果然心疼她,見不得她餓。屋裡的糕點水果一少了就立馬填滿。
沒過一會兒,兩個身着粉白丫鬟服的婢女便提着食盒進了碧落院。
過去王府裡是沒什麼仆役的。季書閑習慣了軍營裡的那套簡潔模式,府裡根本就不需要太多仆役伺候。他住的碧落院一個婢女都沒有,清一色全是小厮。
但自從溫凜月入了王府,怕少了人伺候她。也考慮到要在京城長住。季書閑便差梁叔從外頭招了一批婢女進府,分散到各個院落當差。
在王府裡住了這麼些時日,總還有生面孔。眼前這兩個在廚房當差的婢女,她就沒見過。
見到溫凜月,兩人納了納福,“見過王妃!”
她從貴妃榻上起身,坐到檀木桌旁,浮起懶洋洋的聲線,“布膳吧。”
兩個婢女領了命令,打開食盒,将裡頭的菜品一樣一樣端出來。
最後一道菜堪堪上完,房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微弱的燈影晃動,高大的身影快速襲來,卷進一陣濕冷之氣。
見到來人,一屋子的婢女躬身喚道:“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