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件衣服再去九霄殿,我可沒忘記你先斬後奏的事。”
慕惜甯:…師父你還是忘了吧。
于是第一次下凡後回去她便被關了一周禁閉,任她如何認錯賣乖都無用。
而她被關禁閉埋頭在清塵殿後院畫陣法時,初霁仙尊被傳召了。
初霁垂首入九霄殿時,珠簾後的人正将時令遞給仙童。
“猶憐草木青。便追封葉識…憐青的稱号吧。”
憐青仙尊葉識。
“是。”仙童畢恭畢敬接過時令離開。
接着,那人繼續執筆寫着什麼,并不開口。
半晌,他才道:“初霁,凡有要事,你從來都會傳書與我,而非來九霄殿,你不想說些什麼嗎?”
初霁擡目,“仙首,我并不知道慕衍就是渡塵,并無害人之心。”但她确是有意讓慕惜甯攬下此事的。
若穆時當時沒趕到,慕惜甯代表甯姻和傀儡慕衍行完那可笑的拜堂後,慕衍應當會直接出手逼她交出甯姻的生靈心,質問她後确定她不是心魅,便會幹脆殺了她。
畢竟甯姻也是為保護慕惜甯而死的。
茶杯重重放到案台上。
仙首淡聲問:“非要死了人才有悔改之心麼?”
初霁跪下,“我知錯。但仙首,慕惜甯是半妖,她父親又是……”
“與她何幹。”他輕聲打斷。
初霁垂眸,死死壓着内心洶湧的嫉妒與難言的難過,“仙首,你的徒弟不該是這樣的人,多年前妖魔屠城一事蹊跷,那些妖魔似乎都是沖着她與甯姻來的。”
“那我今日便說了,慕惜甯隻會是我唯一的徒弟。她天賦高、肯勤勉,千燈令也認可了她,她有何不配。”
這明晃晃的護短讓初霁有一瞬幾乎是想笑的。
“她重私情,輕天下,與渡塵如出一轍,心中毫無庇佑蒼生的責任感,不懂悲憫不明衆生皆苦,若有一日……”初霁字字句句針鋒相對,卻又被打斷了。
“若有一日她成魔,我一人擔責。”
初霁猝然擡眸。
便聽白衣仙首接着說,“我會領她走正道,帶她下人間讓她知生死悲喜,教她悲憫教她道義責任,你可明白了?”
初霁心上一驚,還欲再說,便聽他下了命令:“自行去神罰台領罰,退下吧。”
她從不違他命令,隻淡道,“是。”
冷靜過後明白了第一次他打斷她或是為了維護慕惜甯,但第二次打斷她便是防止她說出更過分的下場,防止一語成谶。
于是走前還是駐足。
“仙首,希望你不會後悔。”
禁閉解除後,慕惜甯去找雲錦玩了幾日,待在靈池靜坐修身養性,悶在清塵殿後院……反正就是不踏足九霄殿。
她這點反常連雲錦都看出來了,後者直接問:“你和仙首吵架了?”
“沒啊。”
“真沒有?”
慕惜甯正想回答,忽而覺察熟悉的氣息近了,杏花香撲面而來,穆時走得匆忙,袍尾被風卷起一些,而三月雪上煞氣未消,也不知他是接了多少祈願。
經過她時,穆時的目光落了過來,但隻短短一瞬,便移開了,随即沖雲錦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繼續往天梯走去。
慕惜甯把到嘴的“師父”壓了回去。
“最近也沒什麼節日啊,仙首怎的如此忙碌?”雲錦疑惑道。
上次穆時這麼忙還是為抽出時間陪慕惜甯過生辰。
慕惜甯垂下眼,果然,自以為是的疏遠過于幼稚了,或許在那人看來,她是生氣關禁閉的事,但他又因事務繁忙才沒抽時間來哄人。
在他眼裡,她始終是那個僅僅會哭會頂嘴的小女孩而已。
“甯甯?”
她回過神來,“怎麼了?”
“我剛說的你是一點沒聽進去啊……算了,我再講一遍。”雲錦還故作姿态擡頭四處看了看,确認沒人後又壓低聲音道,“聽說初霁仙尊去神罰台領罰了,好像懲罰還不輕!”
“哦。”慕惜甯心裡有事,興緻缺缺。
神罰台,顧名思義,針對化神境仙者設下的。司掌人為審理者清緒,長得很好看,但天然冷臉,視七情六欲為虛無,真正的無情道修者,地位僅在仙首之下。
慕惜甯對這個不感興趣,心裡實在藏不住事,便問:“雲錦,我有一個朋友,她喜歡上了自己的……”
卡了下殼後,她艱難道,“先生。你怎麼看?”
“師徒有倫!”雲錦毫不猶豫,“讓她死了這條心吧。”
“……”慕惜甯扶額,師徒一詞出來時她可是真心慌了下,辯駁道,“其實也不能全怪她。”
“不怪她怪誰?那先生勾引她了麼?”
這話慕惜甯接不了,她逃也似的往天梯那兒去了,“我下凡了,下回再說!”
到了人間後她又愣了下,她在人間既沒有名聲,又沒有千燈令,連祈願都接不了。
她實在無聊,便跑去随便找了個沒什麼名氣的宗派免費替人當值守弟子,隻說自己是仙門穆家的。
師父的宗派一直很低調,她便借口說這是曆練任務,随便拿出師父給的玉佩,他們果然信了。
哦對了,這個宗派叫青昭派。
然後慕惜甯高估了自己熬夜的能力,她本隻是站久了坐下倚着樹休息一會兒,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間聽到熟悉的聲音含笑而來。
“我可沒不讓你進門,怎麼在這兒睡了?”
她微側了下頭,仍睜不開眼。
“…師父。”聲音糯糯的,穆時都頓了下,随後失笑。
他歎了口氣,将身上披風脫下為她裹上,杏花香仿佛就萦繞在鼻前。
額上忽然覆上了他的手,十分溫暖,一如他無奈又縱容的語氣,“沒發燒啊,那你是氣昏頭了,這才下凡?”
七日禁閉把她氣成這樣?
慕惜甯沒動靜,還困着。
“回家了,在這兒會着涼。”
她不理,似乎又睡着了。
穆時無奈,搭上她的肩膀,傳送陣啟動。
将人安置回清塵殿後,他也回了九霄殿,坐回珠簾後,執筆處理仙界事務。
次日,已經清醒的慕惜甯蓋着昨夜的白色披風,脖頸一直到耳垂紅成一片。
一刻鐘後,重新冷靜下來的少女給披風掐了個清潔訣,帶上披風去九霄殿奉茶了。
自上次回來後,這還是她首次晨起來奉茶。
穆時似乎已經忘卻了昨夜的事,将披風披上,發如潑墨,君子如玉。随即接過茶盞,溫聲問:“還生氣麼?”
“不敢不敢。”她壓根沒氣過。
“罰你禁閉是讓你長教訓,在不确定祈願有多危險時更不能先斬後奏了。”
“嗯,我知道。”
穆時飲完茶,撩開珠簾,“那便準備一下,随為師一同下凡處理祈願。”
原來他這幾日忙碌是為了抽出時間帶她下人間。
慕惜甯唇角微揚,心情明媚了不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