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陽城。
這裡也日漸繁華起來,與那日屍山血海簡直天差地别。
“師父,我的願望便是你能活下來。”
結界布下,凡人看不見他們。
穆時笑了下,這笑裡是一如既往的無奈與偏寵,“該說再見了,惜甯。”
對不起,撐到你生辰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師父,那夜我醒着的,我知道你去了無間地獄。”
他一怔。
低眸再看便見地上是紛雜難懂的陣法。
“慕惜甯,你要做什麼?”
少女背對着他,看不見神情,但隻聽語氣也知道,師父是真的生氣了。
“這回總算輪到我成功欺瞞師父了。”她語氣輕松,甚至是帶笑的。
劍氣擦過穆時的發絲,三月雪出現的那刻他才明白,原來她早就計劃讓他活下來了。
他剛回仙界時,她便提過三月雪重鑄了,而她也猜到他不會再用那劍,更沒必要去看。
白衣仙首接過三月雪,靈力傾注,正要揮劍向地上這陣法時,少女轉身。
額上傀儡印顯現,他竟動彈不了。
但不對,他被定住靠的不是傀儡印。
明明有了傀儡印,她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回身用傀儡術定住他?
——“下這個傀儡印于你百害無一利。”
——“怎麼會呢?”
他那時沒聽懂,此時忽而頓悟。
這是傀儡印,但這是反向的。
即他為傀主,她為傀儡。
傀主身死,傀儡必死無疑;而傀儡身死,傀主本該受重傷,但在腳下這陣法的影響下,他本該承受的傷會盡數加于她身。
他隻能看着少女決絕地走向他。
那素簪在陣法的威壓下斷了,她長發半散,身影孤絕,眸中卻含笑。
她伸手握住他拿劍的手腕。
魂息束縛上他的腕間。
業障盡數引向三月雪,又因陣法影響流向慕惜甯。
她在顫抖。
原來業障纏身這麼痛啊,那師父之前要忍的痛苦比這多得多,他該多痛啊。
“慕惜甯,”他聲音已經啞了,“停下。我不需要你這麼做,我本該死的。”
“可師父,若沒有你,我也本該死在元熙手裡的。”
他動用體内靈力,全力沖擊傀儡印,但沒有絲毫效果。
乍然一片白光亮起。
自剝神心。
黑霧環繞她身,少女的血已染紅了這身青衣。
在這一瞬,她松了手,似是再承受不住般,跪坐地上。
心口的血花冶麗。
她把她的心給了他。
他本該随着業障離開而消散,卻又因這神心重獲生機。
“師父,我有母親留下的完整生靈心心器,我可以轉生的,信我一回吧。”
重新為神的這刻,他終于破了傀儡印,他也蹲下身,注視着她的眼。
她怔了下。
穆時鮮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刻,但看着這雙眼,她能看到無力、怒氣和無盡的心疼與悲意。
好在穆時從不落淚,不然連她都要唾棄自己了。
想着這些,他卻忽然在她眉心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