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人沙啞又輕盈的聲音傳來:“這種情況下還要再接着打嗎?恐怕我們隻要多動彈一下就會流血而死的說……”
佐助側頭望着與他并排躺地的摯友許久,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個困擾許久的問題。
不出意外的,他又得到了所謂“朋友”的答案。
或許正因二人處于瀕死狀态,再無力用拳腳交流,因此這番遲來許久的談心終于解開了困擾佐助多年的疑惑。
“因為視你為兄弟……所以每每看着你把那些責任獨自攬在肩上…執意要走入黑暗的時候,我總不自覺地覺得很心痛。”
這句“你痛我也痛”像是一把塵封許久的備用鑰匙,“啪嗒”一聲猝不及防打開了宇智波佐助心底隐藏至深的盒子,而盒子裡是他不願示人的脆弱。
“我原本覺得自己很理解你,但在好|色仙人死後,我才真正明白了你所說的擁有再失去是什麼感受。”
“喂,佐助…我阻止你不是否認你的道路,而是我不想看着你這樣痛苦下去。你總是說着斬斷斬斷的…但其實你這家夥比誰都渴望愛吧……”
“瑠加姐讓我試着理解你,在關鍵時拉你一把…我想應該就是這個時候了。”
“佐助,其實在知道村子曾經對宇智波的迫害後,我就已經放棄帶你回木葉了,隻要你快樂,去哪都行……”
“但孤獨的救世主是不會快樂的,唯獨這一點我絕不退讓……别放棄你愛和愛你的人啊……混蛋。”
鳴人的聲音輕而虛弱,佐助始終沒有回應。
愛。
青年眼前忽然浮現舊日人群熙攘的族地,他回到了幼時模樣,父母與兄長同他告别,而不遠處的日光裡正站着宇智波瑠加。
其實中輪回眼幻術的不止春野櫻,還有瑠加。
她将這空無一物的潔白幻境打量一番,平靜的目光最後落在自己身上,佐助聽到少女低歎一聲,有些疲憊地揶揄。
“看來…我又成為你的累贅了。”
不,不是的。
宇智波瑠加從不是他的拖累,在佐助心中,那個一直在默默追趕的人是自己才對。
某些方面而言,瑠加遠比他要堅定得多。
“用這樣倉促又草率的方式與你交流…抱歉。”
“革命——這就是你的答案。”
少女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難過:“是為了鼬嗎?”
“不…我并非單純繼承鼬的意志,鼬的想法是局限狹隘的……我想将忍者的曆史向前推進,我要實現的是整個忍界的和平。”
“所有戰争的起源來自于五大國對立,是對尾獸的争奪和五影的野心。隻有在絕對的強敵面前,他們才會盡棄前嫌,聯合起來一緻對敵。”
“讓憎恨集中于我一人,黑暗中的憎恨就會消失。”
佐助的陳述理智而清晰,瑠加沉默半晌,或許正因幻境中唯有他們二人,她并未像平日人前那般收斂情緒。
青年看着與他遙遙相望的愛人,二人之間僅幾步距離,隻要伸手便可将她擁入懷中,但佐助忍住了那份沖動。
“果然是親兄弟…你和鼬太像了。”
“你會阻止我嗎?”
佐助本以為瑠加會否認他的道路,亦或是埋怨他的狠心與絕情,但她隻是紅了眼眶,捂住眼睛試圖掩蓋落下的淚。
“…其實猜到了。”
少女擡頭,眼中晶瑩,卻是笑着的。
那并非勉強擠出的笑容,而是發自内心的釋然與真誠:“我已經想明白了,你本就是為了理想可以舍棄一切的人。”
他宇智波佐助,生來不做爛尾的詩集,不做他人的注腳,要做就做禁書中最驚駭世俗的一章。
這番宏圖偉業與決意背負一切的決心,光是提出就需要他人難以想象的勇氣。
瑠加的話令他無法反駁,心卻隐隐作痛,青年低下頭:“……恨我也沒關系,抱歉。”
“其實你沒像上次那樣直接掉頭走開,我就已經很驚訝了。”
瑠加破涕為笑:“你的提議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可行的……新秩序如果建立,那或許将會是一個全新的未來。”
“我明白必須有人作出犧牲,但無論是誰都好……我自私地不願那個人是你。”
佐助擡頭,隻見瑠加微微張開雙臂,沉默而溫和地看着他。
于是青年向她大步邁來,伸手将她擁入懷中。
他們都知道這或許是最後的擁抱。
二人抱得那樣緊,拼盡全力汲取着對方的溫度與氣息。
“既然決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
瑠加将頭抵在他寬闊的肩,輕聲道。
“但我不會再等你了。”
于刺目晨光中,佐助從昏睡中醒來。
他與鳴人的傷勢太重,以至于就那樣毫無防備地昏睡過去,再睜眼時一時竟分不清處于現世還是淨土。
天邊的第一縷陽光将他們籠罩,感受到溫暖的光與和煦清風,佐助忽然就釋然了。
這場戰鬥再繼續下去,隻有同歸于盡的結局。
已經夠了。
宇智波全族血仇得報,他最初的目标已經達成。
耳邊是鳴人疲乏的鼾聲,佐助久久望着橘色天空遊弋的雲,此刻卻分外想念幻境中那個與瑠加最後擁抱。
當他發覺自己的思念是如此迫切,當聽聞漩渦鳴人願意同他一起死去時,那些動搖和心底觸動成為了最好的答案。
他遠沒有自己想象得那般堅強,也根本無法舍棄身為人的情感。
宇智波佐助終于認可了鳴人的道路。
他認輸了。
也累了。
和平,這個自人類誕生以來便持續讨論了千年都未有答案的難題,他宇智波佐助又憑什麼自信能徹底解決。
這個世界怎樣都好,他已經無所謂了。
此刻的佐助隻想找到宇智波瑠加,向她陳懇道歉,然後再次擁抱她。
所有的執念消散,這一次,他再也不會放手了。
隐隐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卡卡西與春野櫻終于趕到,匆匆向二人奔來。
佐助不禁意低頭一瞥,卻意外發現他與鳴人的斷臂處早已被仔細包紮,但包紮傷口的人卻悄無蹤影。
青年不由苦澀地笑,内心鈍痛,一滴淚順着眼角滾落,滑入耳後。
朝陽緩緩升起,舊的時代落幕,又是新的一天。
至此,忍界大戰在第四日溫暖的晨光裡,在兩位青年攜手完成的和解之印中,正式宣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