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欣然應下,全然不顧自己不久前的夜宵吃得有多飽,興緻勃勃地跟着他一起去店門口的自助機上買券。
“當然是要吃最貴的大滿貫。”我說。于是按了下機器最上端的第一個按鈕,兩遍,可是1980円的豪華套餐!
“喂喂,可不要這樣敲詐我喔。”黑羽快鬥故作不滿。
“切,這點錢我還是出得起的,就算我請你客了!”我豪氣地将從出口掉出來的拉面券拍在他手裡。
“那可不行,哪有讓女孩子請客的after!”
“看,我說你很熟練吧。”
我們互相推搡着進了店,不大的房間被昏黃燈光籠罩着,長桌面對着廚房垂下的布簾,而木闆将一個個座位分割成了仿佛完全獨立的小格間。我“啪”地拉開我們之間的隔闆,露出對方熟悉的臉來。
“1980円,還真是大手筆呢。”
“對哦,你還記不記得江古田門口的那個烏冬面攤子?”他問。
“當然了,相比起可簡直太簡陋了!”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來,啧啧稱奇。
“也不看看是誰故意就算翻牆也要出去吃,還第一個直呼‘最香’。”黑羽快鬥面露鄙夷。
小小的烏冬面攤子,一排排長條桌子和凳子,就那樣露天支起一口鍋,裡面的烏冬面翻滾着冒着熱氣緩緩氤氲升起。面攤雖小,食物卻一點都不簡陋,而和善的老闆娘每次都會給我們很足的料。
面上來了。這裡的面加料同樣很足,我看着那三片與宣傳畫一般無二的叉燒心想,終于不是圖片僅供參考了。“這麼多我可吃不完!”可是嘴上卻裝作嫌棄大呼小叫着,然後聽身旁黑羽快鬥說,“哼可不要浪費我給你買的面。”
不知道是因為店内空氣不流通,還是拉面袅袅蒸騰上的霧氣,我隻覺得腦子變得迷迷糊糊的。就像是喝了酒,卻又半多不多,迷糊中摻雜着幸福感才是酒精有魅力的關鍵,那種飄飄忽忽的感覺,讓人禁不住飲鸩止渴。
我端起整碗來喝了一口湯,幹脆順勢将臉埋在碗裡,開始傻笑起來。
……
出了店門,夏日的晚風“呼”地一下撲過來,雖然才沒過幾日但比起他帶我坐滑翔翼去東京塔那天晚上氣溫要上升了不少,此時的風,讓我因為店内蒸騰熱氣而變得漿糊的頭腦轉動得更加緩慢了。
經過了這裡就逐漸進入二丁目,歌舞伎町的中心區域,身旁零零碎碎有情侶般的年輕男女相偎走過,盡管我知道那是牛郎帶着他們的客人一起去after。我與黑羽快鬥并肩走在這樣的街道中,顯得異常格格不入。
“要不要牽手。”他驟然發問,在收到我奇怪眼神時又連忙慌張解釋起來,“要不然……顯得太奇怪了。”他環視了一圈周圍。
“你在問我?”我反問,偏過頭看着不着邊際的他,感到異樣的并不是此刻說出口的話語而是他的态度,這可不像身經百戰基德大人往日的作風。我向右跨了一步牽起他的手,又動了動,與他十指相扣。
“這種事你隻管做就好了。”我淡漠道,恢複了目不斜視。
我們就這樣手牽得緊緊的,一言不發走過了很長一段路,走過區役所和黃金街,道路的前方就到了花園神社。
“真不知道在這裡建一座神社是為什麼,明明沒有什麼值得祈禱的,在這片街道内。一切都是心知肚明的金錢交易罷了。又或者說,故意創造一個引誘女孩子上鈎的場景麼?”
“你也太不浪漫了,笑一。”黑羽快鬥的掌心微微滲出汗來,我也是,滑溜溜黏津津的不是很舒服,可是我們不約而同都不願先松手。他拉着我走上花園神社的石階,然後轉身在台階的最高一級坐下。
“夜宵吃完了,也已經見過神様了。”他開口,“那麼今晚算不算個完美的after呢,我的公主殿下?”
“怎麼不算。”算個完美的約會也可以。
“我說,你是不是經常來?”我斜眼看他,促狹地道,“流程很熟練嘛。”
“什麼鬼,明明就是半夜踩完點隻有這裡還有在營業的店能混口飯吃。”他聳肩,萬分無奈道,“原來你一整晚都在思考這件事麼?”
“怎麼可能。”我别嘴。
“我剛剛去了銀座的美術館啦。”黑羽快鬥微微歎氣,單手撐起自己的額頭,“下周的預告函還沒有發,我當然是要在引起警方警惕之前先去踩個點安排下注意事項的。”他說,“基德的工作也不容易啊。”
我沉默。
“啊,你的工作也不容易。”
“同感。”
我想起千千萬萬個深夜,我與他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身份奔馳于夜色中,身邊或許偶爾有恰恰同行的其他人,但大多數都隻有自己,在萬籁俱寂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沉睡的時間中,那段時光隻有一個人獨自度過。
我擡頭望去,天邊籠罩着一層發白的淺藍,天色逐漸開始稀薄,在遙遠處的地平線上,隐隐泛起一道橙紅色的光暈。無論是飛馳于夜空的怪盜還是隐藏于黑暗的殺手,我們都不是慣于出現在白日的生物,也從未以此刻的身份,這樣共度過白日。
可是此刻,日出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