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芸,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修翌看着這番景象,也亂了自己的陣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張繡芸轉頭看向她,其實是看向了她身後的我,她知道這一切,隻有我能做得出來。“你竟然出賣我!”她站起身,伸出尖利的爪甲,想要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攻擊我。而修翌的注意力全在張繡芸身上,她哪裡知道我在她身後躲着?她以為張繡芸要傷害她,拿刀護在身前,又不忍主動傷她。
“小姐快走!”我說着,将修翌推向一邊,主動迎接張繡芸的攻擊。她瞬移過來,一隻手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尖利的爪甲刺入我的皮肉,一股血腥味瞬時湧了上來。這種小鬼當然不是我的對手,她要不了我的命。
盧星奉這時趕緊竄了出來,将他的劍刺入張繡芸的魂體,張繡芸猛然吃痛,松開了她的爪子,修翌趕緊扔掉她的刀,抱着快要倒下的我,她心疼地對我說,“你過來做什麼?”,我不說話,隻是躺在她懷裡。
張繡芸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盧星奉不肯放過她,他要乘勝追擊,從腰間掏出了降鬼鞭。他真是龌龊極了,降鬼鞭抽在鬼身上,能讓鬼産生劇烈疼痛,其痛楚不亞于剝魂,因降鬼鞭而死者,将永世不入輪回。張繡芸受他一劍,馬上就要魂飛魄散了,他這時拿出它來,不過是想再在張員外面前表演一番。
“師兄,放過她吧,你這樣未免太殘忍。”修翌說。
盧星奉歎了口氣,搖搖頭,将它收了起來,“你怎麼對鬼也這樣心軟?若不是這小丫頭護着你,脖子上長血窟窿的可就是你了。”
該死的張繡芸,她趴在地上,馬上就魂飛魄散了,還要來惡心我一句,“你我交情一場,自此以後,小……小心身邊人。”說罷,她的魂魄漸漸消失了。
呵,什麼交情一場,要不是我利用她,她哪裡還能和修翌說得上話呢?
張繡芸的魂魄一點點變得透明,到最後完全消失。杜茗惠的軀體已經成了黑乎乎的一團,風一吹,黑色的灰燼在璀璨的陽光下到處紛飛。修翌坐在地上,抱着我,眼睛看着這些灰燼發愣,“結束了?”她自言自語。
門口的張員外激動地小跑進了院子,他看着這一地狼藉喜出望外,嘴裡念叨着什麼“盧英雄辛苦了”“為名除害”諸如此類的字眼,府裡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将這個小院子圍堵地水洩不通,都來慶祝盧星奉成功除鬼。
修翌在此地顯得格格不入,她将我打橫抱了起來,走出了院子。回到西院,她将我放到床上,幫我處理傷口。這種皮外傷對我而言不過兒戲,但我演戲要演全套。
她輕輕解開我的衣服,我脖子挂着的玉佩終于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拿起玉佩,仔細端詳着,我知道我的計謀得逞了。
晚上張秉禮大辦慶功宴,修翌以自己身體不适為由拒絕參加。她坐在床邊發呆,沒有發現我在床上躺着,半眯着眼睛一直觀察着她。
她還在回味着張繡芸的事,她太蠢,從小到大都被保護得太好了。她覺得不自由地活着是可悲的,卻不知這世上還有活不下去的人。她從來沒有真正地接觸過人,以為人們說的妖魔鬼怪是可怕的,殊不知鬼作的祟遠遠比不上人做的孽。
待盧星奉喝完酒回來,修翌去他的屋子找他。我悄悄起身,将窗戶紙捅了個小窟窿,偷偷看着他們。
“我要帶宛秀回涼城。”她說。
“一個小丫頭而已,你何必認真呢?死了便是死了,人家主子都沒跟你計較。”
修翌将我的玉佩遞給他,“這玉佩是宛秀身上的。”
盧星奉拿起玉佩細細觀察着,“賀清?”他頓時酒醒了三分,不可思議地看着修翌。他将玉佩平放在他的手心,雙手合十開始運氣,不一會,他将雙手攤開,手心處結了一層冰霜,“真的是冰玉。”
“不錯,這種冰玉石遇寒則寒,遇熱寒甚,隻有咱們師門的玄冰崖上才有,沒有外人能進玄冰崖,所以這隻能是賀清師姐的玉佩。”
“賀清師姐二十歲就離家出走,二十二年至今下落不明,這個小姑娘莫非是賀清師姐的女兒?” 盧星奉說,“咱們得帶她回去見師父。”
盧星奉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道,“師妹,你在想什麼呢?”
“在想張繡芸的事。”她說。
“這沒什麼好想的,”盧星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第一次捉鬼,已經做的很好了,不過是一瞬間被她吓得不知所措了,沒來得及給她一刀,反倒是讓宛秀救了你一命……”
修翌還想再說什麼,卻欲說又止,她笑着對盧星奉點點頭,“師兄,我去休息了,”說完,她拿走了玉佩,就要出門。
“師妹,你等等,”盧星奉叫住她,“酬金的事,咱們得好好商量一下……”
“酬金都該師兄拿才對,有什麼要和我商量的?”
“也是也是,反正我回去還得與師門分成。”盧星奉讪讪一笑。
“師兄好好歇着吧,我回了。”修翌說完,出了門,回到自己屋裡。
夜已深了,她為我換了藥,自己換好衣服,吹滅了燈,躺在了我的身邊。她身上一股冷冷的香氣,甚是好聞。
盧星奉這夜終于睡熟了,鼾聲極響,震得房梁都掉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