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實在太黑心了，幹活不給飯吃！這簡直比萬惡的資本主義更可怕。

姜十九擱下筷子，轉身踏出廚房，看着分散了到處忙碌的孩子們，她幹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對着還在院子裡辛勤拔草的弟子們道：“你們師兄今天喬遷新居，本來是打算請大家吃頓好的，可是他食材不夠，供應不了這麼多人的吃食。所以嘛，我們剛剛商量了一下，最後一緻決定，每人送三顆聚靈丹，表示謝意！”

一聽到聚靈丹，還有不少在屋内打掃的人立馬都沖了出來。一群人雖然被灰塵搞得灰頭土臉，不過一聽到這話，眼神皆是放光。

姜十九心道：看來，在修真界，丹藥的力量堪比社畜的工資。

有個被灰塵遮得隻剩下一雙眼能看清的弟子問道：“是真的嗎？”

另外一個小弟子回道：“是真的吧，師姐不會騙我們的吧。”

又有人小聲道：“可是，裴師兄沒有說話。”

那十來個弟子，最小的可能隻有十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此時聚在一起，私底下叽叽喳喳，卻又不敢亮着嗓子大聲質疑。

姜十九拿手捅了裴宴一下，眼神示意，讓他表态。

裴宴看着滿院子的少年們，此刻都用一雙充滿期待的眼神看着他。須臾，他才慢條斯理，語氣淡淡道：“你們師姐說的沒錯，打掃完屋子，每人三顆聚靈丹。”

話音一落，衆人都高興地歡呼了起來。聚靈丹雖然隻是基礎丹藥，但每月他們也隻能得到兩顆，過來打掃一趟，卻可以直接得到三顆，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

這些孩子之所以如此渴求聚靈丹，隻因此丹可以加速修煉，聚集靈氣。而大多數修仙弟子，并非天賦卓絕，許多人可能耗盡生命盡頭，也達不到結丹的層面。

而且丹藥、洞天福地、天才地寶這些，也不是普通人伸手就能夠得着的。所以大多數人光是築基，便可能會耗費一輩子。

修仙中，丹藥既是資源，也是輔助修煉的重要組成部分，聚靈丹，在裴宴和姜十九這種金丹以上級别的修士眼裡，作用微乎其微，但對于築基期的修士們而言，卻是增進修為不可多得的丹藥之一。

姜十九轉頭看了看裴宴，沒想到這家夥還挺上道，說給就給。那群孩子得到他的允諾，又更加賣力打掃了起來。

大概一炷香後，一群人雖然灰頭土臉，但都整整齊齊排在院子裡，等着那人手三顆的報酬。見狀，裴宴鑽進寝卧，不多時，拿了兩個瓷瓶出來，轉手就遞給了姜十九。

“給我做什麼？”她接過瓷瓶，有些疑惑。

裴宴道：“人是你帶來的，自然由你來分。”

姜十九搖了搖那瓶子，數了數人頭，十四個人，她側首，問裴宴：“你這多少顆，包夠嗎？”

裴宴道：“五十顆。”

姜十九思忖片刻，道：“所以我還能咪八顆？”

裴挑了挑眉，道：“随你。”

姜十九了然，走到院子中央，迎着那群小少年神采奕奕的目光，笑眯眯地問道：“你們洗手了嗎？”

她話音一落，一雙雙白淨的小手伸了出來，燈光下，有幾個少年手上還帶着水漬，看起來是剛洗完，來不及擦。

外面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她看了看外面，心想還是早點發完，讓他們回去吃飯了。于是姜十九加快節奏，給每個人都發了三顆，又多給了召集這群人的那個弟子兩顆。

得到丹藥後，他們朝裴宴行禮道了謝，又對着她行了禮，做完這些才三三兩兩結伴出了院子。

姜十九看着他們結伴而行，感覺頗有意境，她對裴宴道：“你看，年輕的時候有幾個知交好友，同吃同住同修行，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裴宴沉默了半晌，道：“聽起來你已經到了不惑之年。”

不等她開口，裴宴轉身朝廚房走去，語氣淡淡地道：“洗手，吃飯。”

一提吃飯，其實她真的有點餓了，先前嘗了一口裴宴做的菜，也确實好吃。有好吃的，誰還騰得出嘴來擡杠，她跟着走進廚房。

可是廚房沒有桌子，兩人将飯菜從鍋裡拿出來，打算端到一邊的耳房去吃，又從耳房端到了卧室。姜十九跟在他身後，走進卧房後，好歹是找到桌子放了。

原因無他，院子不小，但可以稱得上家徒四壁。

連這卧室也是一樣，一目了然的陳設，一張方形桌子、四把木凳、一架看起來很有年代感的榫卯雕花床、角落裡還放了兩個花瓶，因為被那群孩子擦幹淨了，甚至能看清瓶上的缺口。

姜十九輕咳一聲，率先坐在了木凳上，給大廚盛了碗飯，道：“簡約點好，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嘛。”

裴宴也坐了下來，挑起眉，看着擺在自己面前被壓實的一大碗飯，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姜十九端着碗，早就下筷子開動了，嘴裡咬着肉回道：“嗯...食不言寝不語。”

于是，這一頓飯下來，兩人果真都沒多說一句話。除了中途吃到脆骨，姜十九咬得嘎嘣響之外，确實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語。

光盤飯飽之後，她站了起來，心道：這應該是自己來這裡，口腹之欲最滿足的一頓了，屬實沒想到裴宴的手藝竟然這麼好，随便做點家常小菜都如此了得，那大菜豈不....嘿嘿嘿。

她一邊暗自竊喜，把人調進内門的選擇十分明智，一邊思考如何蹭到下一頓飯。思索間低頭看了一眼，裴宴也正好吃完擡頭，二人目光對視，桌燈的燭光打在身上，在牆面投出剪影。

裴宴大半張臉因為她站了起來，陷入陰影之中。露出的小半張臉，輪廓分明，眼尾微翹，明明眸光黑如深潭，但姜十九卻覺得，那隻眼睛此刻像是吸收了所有燈光，亮得近乎灼眼。

姜十九看得呆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但燈下美到這樣的，真的很難讓人挪開眼睛。

見她愣在原地，那表情怎麼形容，貼切一點，應該是......猥瑣。裴宴神情意味深長....他敲了敲碗沿，姜十九回過神，才發覺剛剛自己好像有點失态了。

為了緩解尴尬，姜十九極其不自然地伸了個懶腰，擡頭看了看屋頂，又低頭看了看桌上的光盤，眼神卻不再看人，她何時這般窘過？

心道此地不宜久留，丢下一句多謝款待後，她強裝鎮定，走出了裴宴的視線。

月明星稀，回去的路甚至不需要掌燈。姜十九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嗅着空氣中的泥土和露水混合的氣息，看着月亮近乎圓形的弧度，心想，這地方果然适合修仙，人也好看，月亮也好看。

總算回來了，她正打算去偏房洗漱，剛一開門，卻見院外站着一個人。白衣飄飄，身形高挑，且并未束發，這個背影很熟悉，是大師兄？

她在那人身後開口：“大師兄？”

簡随之站轉了過來，臉上挂笑，但看起來有些淡薄疏離，道：“師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