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禮禮和孫莫在辦公室等了近十分鐘,終于見到李老闆身影,他手裡攥了張票據單和三聯紙底單。
他坐到兩人對面,擰開玻璃茶杯先喝了大口水,将嘴裡的茶葉渣吐到地上。
溫禮禮順着落地的茶渣收回視線,漆黑的瞳仁裡有了些對看好戲的期待感。
不知道李老闆下場戲準備演什麼,她很好奇又憋了什麼招數。
反正今天周六,溫禮禮不用上班,跟他耗一天完全沒有問題。
左右今天是必須得拿到貨,兩清之後,她再也不會跟這種沒誠信的工廠合作。
這次,權當吃了次虧。
冉星基金會的公益款每分皆來自全國各地人士的愛心聚集,她容不得真心被人踐踏!
溫禮禮低頭垂睫,密密麻麻寫滿字的物料單擺在紅木茶幾桌角,沒等看清字,大闆子計算器壓到單據上面。
李老闆坐下來,先拿計算器摁數字,嘴裡喃喃些運輸和成本之類的金額,最後播報數字“三千”
李老闆歎了口氣,把計算器上最終數字亮給他們看:“兩位理事,剛才我跟底下人核實過情況,采購部門說鵝絨漲價,剛剛加上成本,核算下來每件需補十五塊錢差價。”
兩百件羽絨服付完尾款還需多付三千塊,溫禮禮本想與老闆好好“分說分說”,忽然手機鈴聲從褲兜裡響起,溫禮禮提出手機。
歸屬地來自帝都的陌生電話,上面顯示一串數字,她沒備注名字。
溫禮禮手機開啟了騷擾攔截,看号碼規規矩矩不像廣告推銷一類的。
她按下接聽鍵。
“禮禮。”
男人聲音溫柔好聽。一股酥麻的電流從溫禮禮耳尖蔓延到心尖,如飛鳥掠過水面,輕點撥弄擊起一圈不大不小的漣漪。
“餘行?”溫禮禮沉浸深沉蘇感的聲線,瞬間忘記了被漲價的惱火。
對面男人沒應聲,沉默就是答案,“不說今天采購物資嗎?”
手機裡餘行的聲音比平常聽得更加動人,磁性地像深夜情感電台男主播娓娓道來的治愈嗓音,又像炎炎夏日坐在空調房裡打開一瓶青檸汽泡水的清爽感。
溫禮禮根本聽不夠,“出了點小插曲。”
她計劃拿完衣服就帶餘行去市場選貨,現在為了三千塊錢,還沒達成統一。
“需要我這個志願者做什麼嗎?”
溫禮禮打了招呼,出去通話。
她手臂搭在二樓陽台,陽光炙烤得她眯起眼睛,白皙的巴掌小臉在陽光下白的發光,“我和孫莫在水華童裝廠拿貨,幾月前訂了批送往山區的夏裝和羽絨服。月底要把貨送到小朋友手上。”
溫禮禮沒直面回答餘行的問句,故意想多聽聽他的聲音。
餘行話音低沉:“貨交不出?”
“交款問題。老闆讓我們額外支付差價。”
對面滞了兩秒,語氣淡淡地,聽不出情緒:“合同上注明了嗎?”
“所有隐形消費都包含在合同内。”溫禮禮無奈歎氣,“老闆說原料漲價,連運輸加工及成本一起得多付四萬八千五,讓他們出示羽絨原料進貨單。”
“老闆剛才去跟采購部門核實,拿着羽絨進貨單來通知我們,需每件羽絨服補十五塊錢差價,算下來,依然要額外付工廠三千。”
“老闆耍賴?”餘行一針見血指出問題。
溫禮禮“嗯”了聲。
餘行不緊不慢地說:“廠裡每批貨物都會有詳細的工單記錄,你能确定他們高價進來的原料用在了你的訂單上?”
餘行的話醍醐灌頂,溫禮禮忽然被點醒。
補差價原則上不道德但不乏有工廠會以此為由扣貨。
除非老闆能證明每件羽絨服确實用的高價羽絨料,否則她溫禮禮不會當冤大頭。
“謝謝你,餘行。”
溫禮禮說完準備挂電話的時候,滞了瞬,大抵是不放心她,餘行開口打破甯靜:“你在哪?”
“離市區很遠,城北呢。”溫禮禮知道餘行想來找她。
北郊離市區有四十五分鐘路程,就算餘行現在出發的話,等到了,他們也該結束了。
“我在城北。”餘行看了眼腕表,快步走出城北海邦學院的校門,上午臨時替秦海銘參加了個培訓。
他坐進車裡,點開導航:“水華童裝廠?”
“嗯。”
聽筒裡傳來汽車鳴笛聲,溫禮禮拾起飄落到陽台的一片樹葉,對着陽光輕輕撚動葉柄。
“注意安全。”
“好。”餘行開車前不忘叮囑溫禮禮:“解決不了就等我來。”
溫禮禮應了聲挂掉電話。
她攥緊手機,深吸氣,準備好了跟老闆費口舌的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