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妫夬之間,也終于漸行漸遠。
漆黑又狹小的屋内每夜都響着駭人的雷聲,可迎接陸離的不再是溫瀾和妫夬溫暖的懷抱,而是無窮無盡的折磨。
他恍恍惚惚想起來王湮之前問過他,一個人的時候怕不怕。
他說不怕。
可是不是他不怕,而是他在學着不怕。
政局動蕩,王湮忙得焦頭爛額,他不敢再給他添麻煩。
可事實證明,他沒有學會,一點也沒有學會。
他還是會怕的。
陸離抓着自己的衣角,身體不住顫抖着。雙眸又開始隐隐泛紅,陸離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閉上雙眼,竭盡全力壓下了心中的躁動。
“轟隆隆——”
陸離跪在地上,不斷打着抖。漆黑的夜裡,不見半分燈火,陸離閉上雙眼,攥緊了自己的手心。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陸離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來人拽了起來。
他擡眼望去。
妫夬氣急敗壞地看着他,怒氣沖沖罵道:“你有幾條命拿給你這麼敗!”
陸離終于認出他是誰了,低頭任他罵了半晌,也不回嘴。
半晌後,妫夬終于罵夠了,在他面前蹲下身來,道:“上來!”
陸離沉默着上了他的背,将下巴靠在他的肩上,環住了他的脖頸。
雷聲漸大,陸離猶豫半晌,有些不安地小聲喚道:“妫夬。”
妫夬不耐煩回他:“幹什麼。”
“我怕。”
妫夬腳步一頓。
陸離有些難過,重複道:“我怕。”
妫夬心情無比複雜,憋了半晌,他道:“我帶你回去。”
說完,他又忍不住絮絮叨叨開口:“你就任他們這麼欺負你?那狐狸精和那狗雜種仗勢欺人,要我說,大不了就和他們争個魚死網破,要死一起死。”
陸離靜靜聽着他講,突然出口打斷了他:“你為什麼來這裡?”
“……小鳥說的。”
陸離松了口氣。
還好,他這次的情緒沒有影響到妫夬。
妫夬并沒有發現他的異樣,沉默半晌,他又幹巴巴道:“喂,那個什麼安胎藥,你喝了?”
“沒有。”
“哦,沒喝就行,你别妄想我和你會有孩子。”
“嗯,我知道。”
其實有小鳥就夠了。
妫夬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兜兜轉轉一路,兩人回了東宮。衣服全都被雨水淋濕了,陸離站在門前,垂眼解着自己的衣服。
妫夬看了一眼,強迫自己收回目光,将自己身上的濕衣服也換了個遍。
折騰大半宿,妫夬才後知後覺感受到困意。他腦子裡不斷想着陸離之前在他耳邊說的兩個字,猶豫半晌,他走到陸離身後,默默使出靈力給他烘幹了頭發。
白皙的背上映着幾道傷痕,妫夬皺眉道:“那小雜種又打你了?”
“算了,趴床上,把衣服解開,給你上藥。”
陸離眼睫一顫,半晌後才緩緩伸出手去解衣服。然而似乎是因為緊張,他的動作顯得無比笨拙。
妫夬等了半晌,有些不耐煩了。便繞到他身前,一把拽過了帶子:“這不就……”
——“刺啦。”
兩人面面相觑半晌,妫夬心虛地松了手,側過了頭,罕見地結巴了起來:“你、你衣服有問題。”
陸離:“……”
陸離緩緩褪下自己上半身的衣衫,趴在了榻上。妫夬本來就在用餘光注視着他,見狀,他輕咳一聲,也不再矯情,拿起藥瓶将藥粉撒在了陸離的傷口上。
傷口逐漸痊愈,陸離悶哼一聲,妫夬看他一眼,将藥瓶放了回去。
“你……”
“怎麼?”
陸離緩緩轉身看向他,表情有些疑惑。
兩人對視半晌,妫夬瞧見他漂亮地鎖骨,臉色騰地一紅,移開了目光,極不自然開了口:“穿衣服。”
陸離低頭看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臉也瞬間紅了,慌不擇路蹲在榻前,伸出手去找自己的衣服。
妫夬的手就橫在床邊,陸離伸手去抓衣服,卻不小心牽上了他的手腕。
兩人身體一僵。
妫夬率先反應過來,想把手抽回。陸離感受到他的抗拒,卻将他的手腕攥得更緊了。
感受到妫夬不善的目光,陸離仰起頭看他,喉結微微動了動。
他似是想說些什麼。
妫夬見狀,卻莫名有些煩躁。潛意識告訴他陸離會說的應該不是什麼好話,于是他打斷了陸離:“進去,睡覺。”
陸離抿了抿唇,将未說出的話咽下,翻身進了裡側。燭火熄滅,妫夬躺了半晌,昏昏欲睡之際,陸離卻突然毫無預兆地翻了身。
“你剛才叫我,是想說什麼?”
“沒什麼。”
妫夬說完這句話,陸離那邊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立馬警覺,剛想往後挪挪,卻猝不及防被陸離抱住了腰。
妫夬心頭一慌,拿手推推他的額頭,闆起臉掩飾着自己的慌亂:“你想幹什麼?”
陸離沒說話,靠在他懷裡,任他怎麼推,都不肯移動半分。
見推不動他,妫夬猶豫半晌,将手收了回去。
算了。
讓他抱一下,又不會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