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沒記錯,雲城國際電影節的場地離韓氏大樓并不遠。
“祁特助,冒昧問一句,韓章他有沒有過那種愛而不得的白月光,可能還背叛過他的那種?”
說不定他被人傷害,選擇就近發洩,剛好選中她這個倒黴鬼,要不然那古怪脾氣解釋不通。
祁安:“據我所知,沒有。”
“那他有沒有特别讨厭的人?”
祁安深思熟慮後搖搖頭,“韓總貌似對任何人都不喜歡。”
宋淺淺忍俊不禁,“祁特助,你這麼幽默的性格,跟在韓章身邊不壓抑麼?”
“韓總性格高冷,但韓氏的福利待遇沒得說。”祁安停頓一會,“我隻是打工賺錢,不是談婚論嫁。”
宋淺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話糙理不糙。
車到雲大南門,剛下車,手機屏幕顯示一個陌生号碼。
她接通,“喂,你好,請問哪位?”
“淺淺?我是你周叔叔。”
“周叔叔好。”如同中止程序的機器人,她霎時駐足,本想禮貌寒暄幾句,唇畔輕啟、輕合,反複幾次,無話可說。
周信也沒給她過多尴尬的空間,下一秒直入主題,“淺淺,你和至霆已經見過了吧?至霆那孩子性情執拗,可叔叔知道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她再次啟唇,隻能合上。
“淺淺,叔叔還知道你和韓氏的關系,也清楚思洛開車冒犯你,韓章因此事對信廷使絆子。”
“周叔叔我......”
“思洛做錯事,周家替她吃虧也認,畢竟一家人。至霆執意要去雲大,他的心思你不會不清楚,思洛這些年一直伴他左右,我和你阿姨也很看好她。我們不希望思洛的事影響到他們的感情。而且,韓總為你整周家,你和至霆再頻繁接觸,不是打韓總的臉?”
“淺淺,你明白叔叔的意思嗎?”
她羽睫輕顫,“我明白,叔叔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也不會和他頻繁往來。”
魏思洛和周至霆的确登對,遊樂園初見,兩人從氣度、穿着到相貌,堪稱天作之合。
周信還說了些客套話,這些話飄來飄去,似有一扇厚厚的玻璃牆将聲音攔在她思緒外。
她不知道怎麼挂的電話,更不記得自己還說了些什麼。
剛進雲大南門,她心亂如麻,棒棒糖樹下站着一個男人,男人身邊時不時有女生上前搭讪,搭讪的女生悉數遭拒。
像是專侯她的到來,男人迷蒙焦急的目光,看到她的那一秒變得清晰堅定。
“淺淺。”男人快步走來,唇角盈笑,黑亮的瞳眸流竄笑意,下搭黑色斜襟休閑西褲略帶商務精英風,上穿白色百合印花襯衫獨顯其溫雅氣質,襯得那笑容愈發溫暖撩人。
“至霆,你怎麼在這?”她笑,手心生汗,呼吸急促,心口如有一顆石頭慢慢壓下。
周至霆看到她的第一秒,驚喜在體内炸開,看到她的拘謹、生疏,心中苦澀。
“淺淺,我打算來雲大讀研。”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地落在她身上,十幾年不見的小女孩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窈窕生姿,一種莫大的遺憾透過歲月流長直擊心靈最深處,“淺淺,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的約定?”
“什麼?”他的目光太直白真誠,她艱難地撇開眼,兒時他們曾許過無數約定,可她終歸不再是他記憶裡的那個女孩。
她仰人鼻息過活,成為當初自己最痛恨的那類趨炎附勢之人。
“我們約定過,要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度過一年又一年。”他聲音輕柔,努力幫她找回記憶。
一起生活、結婚,一直到老,你是否記得?
他的唇邊酒窩盛滿甜蜜,和以前一樣,他說的那些她從不曾忘記。
那些黑暗日子裡,她曾無數次幻想他能出現,如一道光照亮那些漆黑角落。
現實是,她回不去了。
宋淺淺手心發麻,挎包險些滑落,再不敢去看他,好像吃下一個酸橘子,酸澀從味蕾逼至四肢百骸,“至霆,我們已經長大了。”
周至霆眼中笑意漸消,唇角慢慢斂起,“淺淺,你是在怪我這些年來沒找你嗎?”
“我沒有怪你,至霆。”她背對着他,眼前出現一層水霧。
她怎麼會怪他,兩種不同的人生,沒有交集才算普遍。
“對了,周叔叔的公司最近發展得怎麼樣?”她試探問,韓章從中作梗,信廷會不會有大麻煩?
“沒事,最近緊張些,不過不成問題。”周至霆擡手揉揉她的鬓角。
這麼個本能的動作,激得她退後好幾步。
爸爸去世那年,郭女士為了柏茗四處奔走,外公外婆來江縣照顧她,時常在她睡覺後連聲感歎。
她那時什麼都明白,白天在學校經常躲到偏僻的牆角哭泣,回家偶爾躲到小巷拐角抱膝流淚。
不論她在哪裡,周至霆總能找到她、陪着她,一直揉鬓角安慰她。
她想起往事,眼淚無聲堕下,不願被他看見,害怕再待下去,“我還有事,有時間再聊。”
女孩如驚弓之鳥,好像一點點觸碰便能将她徹底推離他的人生,周至霆慌了神,“淺淺!”
周至霆抓住她的手腕,她鼓起的硬氣刹那間失卻,就連掙紮的氣力也所剩無幾。
“淺淺,我一直在這裡等你。”他垂眸苦笑,“我沒有你的聯系方式,不知道你的家庭住址,找你之前的舍友、同學打聽才找到你。”
他沒有告訴她,父親不許他打探她的任何消息。
“我知道你忙。”他的語氣如兒時般輕柔,永遠不會責怪她,“你吃早餐了嗎?”
她輕輕吸鼻子,“吃了,至霆我真的有急事。”
“那你把手機号碼告訴我,我們再聯系,好不好?”他聲調含有祈求與盼望。
她不敢回頭,他此時的目光,定然溫和而不失痛楚。
她背對他,打開手機通訊錄遞過去,強忍淚水,咽下難過:“快些吧,我真的很忙。”
周至霆接過,輸好自己的号碼,确保存好,不經意看到上面那個号碼的備注,異形中的史詩級癫公。
他啞然失笑,注視前方女孩圓乎乎的後腦勺。
她依然和以前一樣,小巧的腦袋裡總裝滿數不清的奇思妙想。
手機塞回掌心,她忙不疊告别離開。
“淺淺,我的号碼一直沒有換過,如果遇到麻煩,記得電話聯系我,一定要開心。”
她嗯一聲。
開心其實是個僞命題,欲望不滿足不會開心,但欲望什麼時候能滿足?
好比,柏茗什麼時候才能停止虧損,她什麼時候才能不受韓章壓迫?她不知道。
周至霆的電話很快打來,彼時夕陽西沉,她剛剛走出電梯。
“淺淺,你明天下午有沒有空,我們明天去看電影?”
明天她要和黎芷伶一起去看電影,況且她答應過周叔叔不和他來往。
“至霆我,我明天約了——”
“宋淺淺,不來吃飯,以後都别吃,直接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