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關心讓人困惑,她明明很平靜。
出租車緩緩開走,她在車窗的倒影上看到一張慘白如紙的臉。
柏茗依舊在維修,一樓大廳的前台和禮儀員換了人,不是之前遇見過的熟面孔。
她就近詢問新來的前台,“你好,請問之前的禮儀員們去哪了?”
“早換了。”
“誰換的?”又是換禮儀,又是重新裝修,到底為什麼?她有些害怕知道答案。
前台用一種“跟你什麼關系”的眼神上下掃視她:“換老闆,自然也會換員工。不過,這和你有什麼關系?”
“換老闆?”宋淺淺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是誰?”
“韓氏呗,前老闆又沒能力應對局面。”
後來前台再說了什麼話,她聽不太清楚,在大廳内滑倒,也不感覺疼痛,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不可能。
她再次乘坐出租車,夕陽餘晖落入眼中,平白生出幾分怅惘。
出租車司機問她去哪,聲音仿佛隔着一層厚重玻璃,許久才傳達到她耳中,她輕聲回一句:“Z會所。”
車行至半路,司機師傅開始苦口婆心勸說:“小姑娘,人生很多條路,有些看似捷徑,終點實則為深淵。那地方不是個好去處!”
她點頭,一陣眩暈,雙手雙腳麻木,略微伸展,刺刺生疼。
到Z會所門前下車,Z會所不比曙色會所,資産準入門檻沒有特别高,韓章他們那群人聚會并不會選擇這類會所。
她很快進入,順利在二樓找到會所經理打聽,“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郭娉婷的人?”
經理語氣不客氣:“你誰?”
“我找她有事,她在不在這?”
“不在不在,你一個生面孔,來這兒幹什麼?”經理質問。
宋淺淺目光往四周流轉,她所處的二樓觥籌交錯,人人華服加身;向一樓俯視,昏暗迷蒙的燈光,嘈雜動感的音樂,貼身暧昧的勁舞,往往激發出人心底潛藏的欲望野獸,有些人已浸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沉淪。
一二樓并無區别,人總歸複雜,一體兩面。前一秒在二樓侃侃而談的人,或是好妻子、好丈夫,下一秒到一樓被欲望奴役。
“你真的不認識郭娉婷?”她不想親自去找,那樣大動幹戈,多麼狼狽。
她怎麼能不值得信任自己的母親,任由他人挑撥離間?
“好,我知道了,麻煩你了。”她放下心,離開二樓,走出會所,如釋重負,繼而自嘲。
譚江影為了韓章無差别掃射所有人,以前也不是沒給她設過套,她怎麼能輕信?
低頭邁下台階,她準備攔一輛出租車回荟都莊園。
會所門前人潮洶湧,加上頻繁有豪車出現,并不太容易攔車,她兩頭看看,站在會所左側靜靜等候。
驟然,一輛汽車停到右側馬路對面,兩隻前照燈照得她難睜開眼。
她聽到有人喊:“宋淺淺,過來。”
是韓章的聲音,和以前命令的語氣不同,那聲音裡出現罕見的焦急和溫柔,如情人間的呢喃。
可來不及,她雙手攔住眼前強光,不由自主往左側瞟一眼,看到左側來車中的人。
那輛車直接掠過她,往遠處停車,車上的人不一會走出來。
她從未察覺,原來自己的視力那麼好。
一個成熟綽約的女人挽住一個年輕男子,姿勢親密、自然。
她心裡滾動多番理由,試圖盡量将面前景象合理化,最終還是不能自欺欺人。
眼前被一隻大手攔住視線,韓章不知何時到她身邊,語氣裡有她不理解的氣急敗壞:“别再看了。”
她拉開他的手,對上那個女人錯愕的目光。
這一刻,她眼淚奪眶而出:“媽。”
郭娉婷連忙松開那個年輕男人,朝她快步而來,男人略顯得無所适從。
她昂起頭,整理好情緒,想笑,卻發現嘴角緊繃,似乎那塊肌肉不受她擺布,“合作夥伴,對吧?”
“淺淺……”郭聘婷猶豫不決。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宋淺淺驚覺自己此時居然如此冷靜,回頭對身邊男人說:“韓章,不要跟來。”
她的視線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哪怕片刻,韓章沒有反駁她的決定,依舊開車跟上去。
她帶着郭聘婷開車離開,來到江岸邊一處僻靜無人的淺灘。
“媽,這裡沒人,我們好好聊聊天,你和我說說你這些年的生活吧!”她望向遠處,江水漆黑一片,月亮的倒影也好像消失不見。
“淺淺,媽媽騙了你,對不起。”郭聘婷聲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