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沒?”
仙道見我随身行李不多,這次直接往必經的小石闆路走。
“還沒。”
我步伐敏捷跟上,沒空在那感歎這座車站與他的适配度太契合,呼嘯而過的風吹不亂他的發梢。
“那正好,一起。”
吹動了誰的心弦?
“啊?”
我面色如常,内心隐隐感到煩躁,這不是計劃内的事。
“總要交點學費吧,占用了你的時間。”
仙道語氣輕飄飄,看我的眼神卻真摯,他站在十字路口前等紅燈,藍眼睛定定注視着我,不由分說的替我做了決定。
“哦,好。”
那我就不客氣了。
就在學校步行五分鐘内的小路上,某家門面極其隐蔽的家庭料理店,主打日式定食,據他所言是日常解決兩餐的主要途徑之一。
叮叮當,拉開門簾,風吹動風鈴發出悅耳清脆聲。
“歡迎光臨。”
我們入座僅剩的兩個空位,整間小店也不過八套桌椅。
“你自己一點也不會做飯嗎?”
我捧起仙道拿來的菜單,他理所當然道:
“也不是完全不會,隻是覺得太麻煩了。”
我仔細想着他對籃球對學習的态度,自從知道他是籃球隊隊長後,某日随口一問“你球打得很好嗎”,他眉眼不起波瀾地說“還可以吧”。後來我才知道他的還可以指的是我們初次相遇前的那一個月中,榮獲了神奈川縣MVP稱謂、帶領陵南籃球隊以第一名的成績闖入全國大賽、在全國舞台上掀起驚濤駭浪并留下不菲成績。
“有什麼推薦嗎?”
因此我猜測他的料理水準講不定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牛肉丼很不錯,炸雞也好吃但我點不了。”
沒有心事的無暇臉蛋一旦開始皺眉,我忍不住追問緣由。
“為什麼?”
“教練管的嚴,這家店的老闆是他遠親,自從知道我每周要來吃三次炸雞後就明令禁止賣給我了欸。”
“……”
那個可惡的大叔害慘了我,想到這我也不管仙道帶我來這的目的是否與我接下去要做的決定一拍即合,總之不狠狠報複他一下心裡那股氣難以消除。
“我明白了,老闆,請給我一份炸雞套餐,額外加一份炸雞,他的話就要牛肉丼。”
我把仙道那份也點了,與他交換眼神,不愧是天才秒懂我。兩份套餐才端上桌,我們便背對着收銀台暗箱操作,他将牛肉丼上的牛肉片夾我碗裡,我将炸雞一塊塊轉移陣地。我自以為大義滅親報複到了田岡教練,殊不知讓我這麼做的是仙道,鬼使神差地得償所願。
“有那麼好吃嗎?”
我後悔把炸雞全都讓給他了,這張帥氣臉龐咀嚼食物都那麼清秀動人。
“你試試?”
他邀請我品嘗,被炸雞塞滿的半邊嘴巴微微鼓起,或許是入口的食物太美味我腦海分泌了愉悅的多巴胺,我竟覺得這樣的仙道很可愛。
“好吃耶!”
好想戳一下他的臉哦。
“那就再吃一塊,你有點太瘦了,叫人難免擔心剛下車就會被站台的風吹走。”
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仙道看我的眼神與講話的語氣,至少在當下有些暧昧或是寵溺,完全不像是學生在與老師交談。
“所以你就來接我了?”
而我,在意識到一片落葉墜地成為紅楓海是無可挽回的命裡注定前,成為了這場禁忌戀的始作俑者之一。
“是啊,大家都很喜歡你,我也有義務保護我們的見習教師吧?”
仙道是否有義務我不知道,但這句話的本意所帶的隐喻我絲毫沒有懷疑,傻笑着看向他,溫柔的朝我眨眼。
“你這樣以後我會帶很重的行李來哦。”
一塊炸雞收買了我。
“我是沒問題,不過從東京一路帶到鐮倉,你會不會有點辛苦?”
一份體貼打動了我。
“還……還好,東京的路很平坦。”
一句約定牽引着我。
“那下周也這個時間,我來接你。”
仙道在攻破我的防線上不動聲色,我總以為那是緣分是緣分,他沒心沒肺的在我面前本色出演,帥得驚為天然也照舊大口吃飯,抽出紙巾遞來的動作很自然,我嘴角沾上了米粒也不過是提醒我擦掉不會動手,走在我身旁保持絕對紳士的安全距離。
從這日起,江之島站于我而言在廣播響起下車那刻,再美的風景抵不過内心有所期待那人的笑容,他擡眼的瞬間,我的心海多了一片落葉。
“我覺得還是去咖啡店比較好。”
殊不知一提及補習地點,我大變臉。
“你确定嗎?”
周三那日商量的是他與我的住所二選一,仙道若無其事問,他看着并不在意。
“我家裡很亂。”
我又一次用了這樣的理由。
“這樣……那……”
仙道垂眼看我,像是在解讀我心意一樣晃動眼珠,識人心的智慧與高情商發言讓我對他又多了幾分好感。
“我家也是,那今天就在外面好了。”
他沒有令我難做!
一個多月的相處我對他的看法在潛移默化中逐漸轉變,隻不過涉及到男女獨處的人身安全問題時,我不得不加倍小心,畢竟他在我這劣迹斑斑的前科尚未被證實有誤。
“要去旁邊走走嗎?”
在正式展開補習前,進食後的大腦遲鈍而麻木,急需散步消食。
“哦,好的。”
仙道帶着我在最後一縷晚霞消失前踏過長長的海岸線,兩個東京人自然聊到了東京的繁華與喧嚣,對比小城鎮的安适惬意,我們都更喜歡這裡。
“周末不回去嗎?”
他在鐮倉的住所是租的,簽了三年約。
“前兩年回去比較多,現在訓練頻繁課業也重就不怎麼跑了。”
他一旦站在海邊,即使海水的顔色不再因光的折射作用呈現接近透明的湛藍色,也叫人覺得賞心悅目,雲淡風輕的氣質如海之子踏着浪花緩緩來到我身旁,每一次呼吸都輕盈無比,是抓不住的風與影。
“成為大人是什麼感受?”
并肩站在沙地上,仙道對我發出靈魂拷問。
“我……我也說不清楚。”
我想着自己的身份,成年了沒錯,還是個大三學生,目前也不過是以見習教師身份來到陵南。
“呃……诶?”
仙道像是神遊在外被我擾醒,突然睜大眼睛看我,嘴角微微上揚。
“抱歉,自言自語了剛剛。”
原來他不是在問我呀。
“不過椎名……椎名老師你的話已經是很優秀的大人了。”
溫柔的口風如清風拂過我的臉頰,不經意間紅到發燙。
“是……是嗎?”
我趕緊低下頭,漆黑的夜被繁星覆蓋,看得見我的羞怯嗎?
“嗯,無論成績好壞一視同仁對待,耐心的教導功課,作業的批注很詳盡,對這份工作充滿熱情與擔當。我有看見你悄悄給身體不适沒去食堂的惠子同學帶午餐,越野急着背課文沒空去門衛拿書你跑腿,明明隻跟數學英文兩門課,辦公桌上卻堆放着全科模拟卷,學生就算不是本班的向你讨教也從不拒絕。”
仙道似乎……
“每天比我更早到的咖啡、既要做聽課記錄又怕我睡着替我多抄一份課堂筆記、犧牲周末最後休息的時光在這裡陪我。”
要讓我從脖子紅到耳根才罷休。
“所以……老師你……”
啊,被一頓贊譽可真是叫人不好意思,尤其是他說的頭頭是道那麼認真,我不免反問他:
“你怎麼都知道?”
多數時間這家夥不都是看天看海對着窗外放空?
“你就在我旁邊,很難不知道吧?”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沒有特别關注我。
“好吧,那你把我說的那麼偉大,請問等下會認真聽的哦?”
我想到他那懶洋洋的表情就為自己接下去一個半小時的補習感到憂慮。
“這個不好說诶,我盡量?”
他十分欠扁的仰起頭,滿目星辰浪漫到無以複加。
“什麼?你!我可是提前四個小時出門的!”
而我卻被他惹的拳頭癢癢。
“哈哈哈,開個玩笑嘛。”
仙道收起下颚,側身轉頭看着我,含笑的眼神突然流露出堅定的決心,語氣依舊淡然道:
“我會認真的。”
我有一瞬的愣神,交彙的視線産生了某種化學反應,腳底仿佛被海水淹沒,寒冷的同時又覺得被點燃了一團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