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嗎?”
仙道見我在他可以說是懷抱的姿勢下沉默許久,斂起下巴低頭湊近我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因此一臉癡呆的臉。
“啊……啊嘁!”
我扶住他的手臂直接往懷裡鑽。
我發誓沒有想貼近,隻是他不放手,這噴嚏不往他衣服上噴就要直接對上臉了!
“先走吧,這裡是風口。”
他終于松開手,順勢推着我的肩輕輕走,石闆路不再有行李箱輪子壓過而發出的咯咯聲,我卻被心跳聲淹沒。
仍舊十句話打不出個悶屁。
“嗓子也不舒服嗎?”
“東京到鐮倉還是多披件外套會比較好,雖然隻有幾分鐘的路。”
“喝點熱的吧。”
他停在便利店門口,大概是知道我傻了,擋在我身前在我耳邊沉聲道:
“這裡等我一下。”
我變啞巴了,不是嗓子哪裡不舒服,而是大腦被仙道所謂的“想我”搞到宕機,他進便利店買飲料的兩分鐘裡,被安置在角落避風處的我瘋狂重啟我那東大高材生的腦袋。
“這次是沒帶行李箱吧。”
仙道将熱奶茶往我手裡塞,扶着我的手,隻見修長而有力的手指爬上瓶蓋,單手輕易打開了易拉罐。
“謝謝你。”
我悶下一口,熱流從喉嚨淌過,胸腔暖了,整個身子也跟着回過神。
“秋冬的外套都帶來了,所以不用在站台等我替我搬箱子了。”
我猜是因為最初曾允諾我再重的東西也不必擔心扛不到寝室,他會等我。
“說了,不是這個原因。”
我哪裡知道給他台階也不下!
或者說是他不想給我台階下,笑臉盈盈看着我,以為我會把奶茶噴出來?
NONONO,我椎名绫音三年飯不是白吃的。
“那你見到了,可以回去了。”
雖說不了解他這麼說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但我想五成原因是他成績有所進步想我繼續為他補習,三成原因這是某種惡作劇或與朋友間的賭約,剩下兩成是純粹腦子壞了。
“送你到樓下就走。”
湛藍眼眸中閃過詫異,他似乎未預見我會如此接招,不問緣由直接将球打回去也算是某種逃避手段。
短短一百多米的路走出了漫長世紀感,我生怕他會胡言亂語又有着某種強烈直覺他讀懂了我的情緒不會為難我,上街沿裡外側我們并肩而行,熱奶茶握在掌心,十秒後我真的噴了兩滴,差點嗆死自己。
“沒有熱水?!”
公寓大門張貼告示,我眼珠子都要彈出來了。
“好像是說今天明天都沒有,後面幾天還不确定。”
仙道的總結歸納令我崩潰,我隻看見關鍵詞,這下更是要昏倒。
“那我怎麼洗澡?”
話音剛落我便後悔了,這件事幹嘛要對着他講!
“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來我家洗……”
仙道單手插兜,站在我身旁若無其事道,沒有輕浮表情或是調戲口吻。
“我介意。”
可我是個容易瞎想的人啊,且不說他的言行舉止不正常好多次了,老師與學生若不是有血親關系,一個去另一個家裡洗澡就算天塌了臭到發黴我也是不會照做的,于是我斬釘截鐵拒絕了他的好意。
“我想也是。”
他勾起唇角,拍拍我肩,宛若星河的眉眼在夜空看向我,不知為何我從他的聲音裡讀到了一絲寵溺。
“那上去拿下衣服,我帶你去泡湯吧。”
這不就是大人哄小孩的語氣嘛!
“遠嗎?”
我真懷疑他是不是先來過這裡看見了張貼告示,否則反應怎麼會那麼快,洗不到熱水澡的夜裡被冷風吹到鼻子發紅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的我最适合去湯池裡泡泡,接着洗個熱水澡回寝室睡覺了。
“很近。”
仙道跟着我進門,盡管他人高馬大看着沒有被風吹垮的迹象,将他獨自留在門外傻等我也是于心不忍的。
他換上拖鞋坐在沙上乖覺玩手指,我将包挂在玄關處,洗過手回卧室翻箱倒櫃。
“很近是多近?”
“五分鐘能走到。”
他在門外回應我。
于是我選了一套走在夜路上也不突兀的居家服,将需換新的内衣褲折好裹入其中,裝進幹淨的洗衣籃内,乍看之下頗具在溫泉街遊蕩的意味。
“我好了。”
走到客廳隻見這位長條玩偶已經呈半躺姿勢,打着哈欠眯起眼,長長的眼線一旦睜開便是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如果隻是躺着我會覺得他沒有半點壞主意,一旦站起身來比我高出一個頭,那種高個子男生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多少會有一些。
确切來說不是壓迫,就是他身上渾然天成的年上感。
“哦,好。”
我突然想起什麼,踢了他一腳。
“嗯?”
少年不解看向我的腿,很輕啦,我空有暴力之心卻無暴力之行,細胳膊細腿哪裡能傷到他?
“我是老師。”
我一字一頓,義正言辭道,乍聽之下像個智障。
“呃……”
仙道對我毫無征兆的發言先是莫名,很快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我所指為何。
“哈哈哈,是,是。”
他笑的沒心沒肺,完全沒有要道歉的态度!
“椎名老師,快走吧。”
關門那刻聲音倏地飄過頭頂,随着一聲“咔嚓”,我滿意點頭小跑下樓,他跟在我身後,拐角處恍惚間看見他的笑容,這家夥一定在心裡嘲笑我斤斤計較,可他的确不該也不能直接叫我名字。
走出公寓大門我慢下腳步,究竟往哪走還得憑人肉導航仙道帶路,七拐八繞穿過小路,不得不說這五分鐘的路并不好記,才走到湯館我便忘了該怎麼回去。
“是那種家庭式的?”
我看着價目表,一小時起包場使用,總共六間。
“嗯,這個最近。”
仙道伸手摸錢包,我剛想說不用你付就想起裝錢包的小包還挂在玄關處,我笨到隻帶了鑰匙出門。
“老闆,兩間,謝謝。”
取出一千日元,這種鄉間小路裡開的湯館價格十分之便宜,我便不與他客氣了。
“抱歉,隻剩一間了。”
對方從窗口收走他的紙币、找零、一把鑰匙遞來,又多嘴一句:
“情侶的話就一起泡嘛。”
我原本站在仙道身後看門前庭院種植的小花,才想說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裡的老闆還挺有心打造這間不起眼的小館的,殊不知他就惹到我了。
“不是啊……”
大概是客滿了,對方不聽我反駁就無情關上窗口,仙道恰巧回過身,撞上了我無措的雙眼。
“快去吧,外面冷。”
他對此毫無反應,我面色鐵青,是冷的還是尬的?
“不行,你快和他解釋。”
我把他又推向窗口,我承認自己相當無聊,對陌生人的誤會竟如此執着要解除。倘若老闆覺得我是仙道他媽我都不會那麼介意,可偏偏将我們當作情侶還慫恿一起泡湯,居心叵測,罪不容誅!
“解釋什麼?”
仙道一臉莫名,媽蛋,他是沒聽見嗎?
“不是他想的那樣啊,快點解釋。”
見我執着的很,仙道聳肩望天,拿我沒辦法似的敲起窗。
老闆那光溜溜的腦袋露出半張來,我由于太生氣又覺得尴尬所以往後退了幾步,仙道表情嚴肅對着他說了幾句,老闆跟着打量我全身,點頭、伸出手來拍他肩。
什麼什麼,到底說了什麼!
“好了,解釋過了,快去吧。”
我左看看右看看,盯着他從額頭一路看到下巴,他一臉真誠擡手搖晃鑰匙,就等我接過。
“那……”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在外面等你,不急。”
那就沒有講的必要了。
我想仙道應該猜到了我不認路,他在湯館露天靠椅上托着半邊臉打起瞌睡,從我那間“青石”門口正好能看見他,将洗衣籃放下後我又跑了回去,門敞開。
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就這樣睡在寒風中。
我嘴裡咕哝着,他已經像個安睡天使小聲呼吸,對我靠近的腳步聲無任何反應,任由我将脫下的外套披覆于身,用兩隻手在他肩膀處壓實。
泡完湯整個人都暖洋洋的,洗淨舟車勞頓的疲憊,長發吹到半幹紮成丸子,推開門,少年隻身站在朦胧月光下,回眸那瞬黑夜多了一道藍色火光,指引我向他走去。
“久等了。”
其實我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将身子泡熱就去洗,沒耽誤時間,為了就是盡快讓他回去睡覺。
“不會,我說過,男生等女生是很正常的事。”
又是一個哈欠,看起來困極了,從半躺在沙發幾分鐘就昏昏欲睡的耷拉眼皮到現在,迷人眼睛眨着眨着就有要合上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