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沒來。”

我與仙道一路快步回家，站在門前他摸着鑰匙說，口吻冷淡。

“嗯。”

寝室想法與我一緻，這件事就這麼壓下去當沒發生過，即使在校内遇見他也不用産生任何對話，理虧之人更是不會主動招惹我。

“隻有兩周了是嗎？”

仙道跟我進了門，這扇被他撞壞又修好的大門内，熟悉的一切因掙紮與鬥毆所導緻的淩亂至今沒收拾。當看見沙發上東倒西歪的抱枕，我會想起及川老師是如何摘下我的眼鏡靠近，當走進夜夜好眠的卧室，我會想起差點兒就扣上的門鎖，萬劫不複險些陷入。

“嗯。”

面對我所逃避的種種，我站在茶幾前打了個哆嗦。

“你先吃，我收拾一下。”

他看出了我的彷徨無助，想了想後雙手搭在我肩上，揉着我的長發發出邀請：

“還是說，可以為我貼身一對一補習嗎？”

一起逛生鮮超市、散步、下廚用餐的那種，像之前那樣。

“那我理點東西。”

不一樣的是，這次會睡在一起。

人生轉折那一夜仙道曾帶着棉被去客廳，是我攔下了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他輕易讀懂了我害怕一個人，在冷冰冰的床上，那種絕望一時半會兒消不下。于是才有了交往第一天便同床共枕的說法，我們隻是抱在一起，他不逾矩我不亂動，靠近溫暖胸膛，我睡得好安穩。

開了先河後自然也要睡一塊兒，這沒什麼。

“有很空的櫃子給你放東西，不想一直拿就都帶過來吧。”

最後，在他的協助下，我幾乎搬空了在鐮倉的小半個家。

交往具體流程與我而言十分陌生，高中生之間也會先同居嗎？

我想并不會，被美惠一行人洗腦多年，外加仙道本就是個忽悠能手，我竟不覺得唐突，就像是接受愛上未成年後，一切來的順理成章。

變态什麼的，不必分等級吧？

“訓練還繼續嗎？”

仙道額外為我騰了個櫃子，冬日衣物厚重，女生更是麻煩東西多。

“停了，新年放假後沒多久就考試，考完還會要去幫教練做點事，等這裡退租了就正式退役。”

他抱着折疊過的運動裝與一套像是封存已久的籃球服，轉身朝我走來，清雅的洗衣粉味殘留在布料上，與他的笑容一同散開在我眼前。

“我好像沒看過你打球。”

說來慚愧，陵南之光之所以備受喜愛首當其沖的原因則是他打的一手好球，“天才仙道”名聲在外。

“想看嗎？”

仙道拉起我的手，溫和的眉宇叫人忘卻憂愁，我滿心歡喜的點點頭。

“現在？”

他示意我桌上擺着的一串鑰匙，那是籃球隊隊長才會有的體育館備用鑰匙，專門用來提前開門做準備以及事後鎖門的，在他這邊隻有被教練單獨留下特訓時才會派上用處。

越野曾向我抱怨，他這個副隊要操心的事太多，教練對仙道遲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悄悄給他配了鑰匙代替仙道開門。

“仙道同學，現在是補習時間哦。”

我敲了他一記毛栗子，他微笑着說：

“是，是，是。椎名老師，都聽你的。”

乖到我的心要化了。

仙道在課桌前寫功課，我安靜整理個人物品，整間屋子在獨居少年算得上用心的打理之下整潔有序。他看上去對什麼都沒太所謂，實則比多數人都愛惜物品，也比我想象中更愛護交往中的女朋友。

“洗澡會冷嗎？”

“要不要吃點水果？”

“椎名，你也要期末考，這樣為我補習不會太耽誤時間嗎？”

無微不至的關懷呵護着我，我不服氣的把他滿目深情的臉擰到另一側的課本上說：

“笨蛋，挂了還有補考，你的考試人生就一次。”

于是我們作戰到深夜兩點，很可惜不是大家想的那種作戰，而是真情實意咬着筆頭寫下各科習題。

漫長的冬夜靜谧無聲，躺在床上，他偏要擠到我枕邊。

“你順毛也挺合适的。”

仙道的發質不算柔軟，比起發膠固定還是柔順許多，他娴熟的為自己吹幹頭發，還抓着我一起在浴室鬧騰，現在兩股頭發交錯相疊在一塊兒不分彼此，我側身撫摸他額間垂蕩的幾縷發梢，燦若星河的眼眸迎着皎潔月光注視着我。

“明天想吃什麼早餐？我起來去買。”

他也伸出手繞過我的長發，一圈又一圈，在他指尖旋轉、松開，反複。

“你起來的嗎？”

我疑惑，這條超級大懶蟲經曆了一晚上的頭腦風暴，按理說應該睡上個十小時才能調整過來，重新投入複習。

“嗯。”

仙道倏然向我靠近，雙唇抵着我手腕親吻，沿着掌心紋理一路至指尖。

“喂……”

被他含住的手指不受控地顫動，被輕輕咬住。

“……”

少年明亮雙眼迷離而神秘，夜幕下的一片深海掀起漣漪，浸潤着我心底深處最純淨的領域。

變得，不那麼純情了。

幹燥的手指被唇舌戲弄，同一條棉被内仙道體溫本比我高，我卻因他的挑逗從腳底開始發燙，熱流随着他愈發猛烈的攻勢而噴湧，直抵心髒。

我聽見兩顆怦然跳動的心，沖破一切阻礙向着彼此靠近。

“椎名。”

仙道停下令我手指、喉嚨與心口一片濕潤的吮吸，迷蒙眼底肅然清亮，暗沉沉的屋檐下我看不清他是否面紅。

“我去倒杯水。”

在我呆滞的兩秒鐘内他鑽出被窩，一杯水倒了十五分鐘，刻意又可疑。

我不是傻瓜，他推門離去的原因自然是情不能自已，生怕擦槍走火。

接下去的一夜仍是這樣度過，我們共進一日三餐，補習占了絕大多數時間，為了讓他更專心在課本上，我包攬了采購制作兩餐與簡單家務活，早餐他真的比我更早醒，在我睜眼後便熱騰騰擺上桌。

我們之間養成某種默契，在大學入學測試考之前由我來照顧他的日常起居，為了追随我考入東大，仙道不再與我争執究竟是年上照顧年下還是男生照顧女生更合理。

學習成了主旋律，周日傍晚小憩片刻，仙道與我裹成萬聖節親媽認不出的粽子，手牽手來到湘南海岸邊散步。

“椎名，我也要成為大人了哦。”

時間一晃而過，數月前在同一片海前問自己“成為大人是什麼感受”被我誤以為是問我的當事人，将我的手揣進敞開的外套内。

“又不是畢業了就立刻成年啊。”

絨帽、口罩與圍巾三件套，仙道露出一雙無與倫比美麗的狹長眼睛，流星劃過他眼中的我的倒影，隔着一層薄薄口罩聲音不僅不悶，反倒是悅耳清朗。

“我的生日在二月。”

他彎起新月似的眼睛，将我往胸口一拽，狡黠的口吻如水中月影清晰，兩個口罩在電光火石間完全貼合，他低下頭配合着我擡頭的角度。

“陪我過。”

我感受到了純棉材質印在唇上，随着他的發聲而爬動。

“還想要禮物。”

仙道扯下口罩一角，露出迷人微笑唇，湊到我耳邊悄聲道：

“成人禮那種，會太貪心嗎？”

是撒嬌、是宣告、是隐忍與忍無可忍的矛盾在小小宇宙一角爆發，或許會有人覺得這樣對女生提出親密關系請求不夠浪漫，可與我而言，願意等到18歲成人那日是他對我最大的包容與愛護。

我送他禦守與避孕套那日，仙道笑納，關上門的那刻我貼牆倒下，坐在冷冰冰的地闆上泣不成聲。

“可是……如果這算是你送我的成人禮，你是否知道如果不是你根本不需要等到那天？”

仙道站在門外，眺望遠處薄霧後若隐若現的月亮輪廓，相當為難的說下這句話，那時的我正被自己猛吸鼻子發出的聲音所屏蔽，因此并沒聽見他的自嘲。

我想我會準備好，一份毫無保留的成人禮，慶祝我的少年加入成年行列。

“椎名老師，你知道及川老師什麼情況嗎？”

周一懷揣着不安心情與仙道一前一後去學校，才走到教學大廳便被學生層層包圍，是惠子同學。

“抱歉，我不知道。”

我疑惑搖頭，很快便從松井老師口中得知及川老師請了長病假，本學期都不會再來。在這臨近畢業考的最後半個月，2班由她擔任臨時班導，數學課則調動課時少且經驗豐富的二年級數學老師臨時頂替。

看着鄰桌熟悉的物品，屬于及川的老師一切就此打住，我想他是在逃避我。

仙道這不安分的家夥，上課頻頻投來視線被我一記又一記眼刀殺回去，他沒忍住在午休期間追蹤我，帶上甩不掉的挂件。

“椎名老師，這幾天放學後我能跟仙道回去向你請教問題嗎？”

千古難題抛來，原本是可以的。

“……”

一想到我那間沒收拾過的屋子以及仙道那間滿屋都是我痕迹的屋子，兩者皆不可見人，我沉默了。

“不行嗎？”

你别說，越野豐富的表情動人至極，仙道才要替我擋災。

“行啦，沒問題。”

就被我破功。

于是支開越野，我倆躲在層層書架後，确認四下無人後商議着該如何是好，答應越野的是我，慌慌張張臉色突變的也是我。

“沒關系，交給我。”

他倒是一臉沒事人那樣笑的悠閑，處變不驚的本領叫人欽佩。

“抱歉，我拒絕不了他。”

我不好意思低下頭，這無疑增加了他的工作量，算是耽誤念書了。

“嗯，罰你一下。”

被校草用手指勾起下巴，另一隻手撐在背後書架上，完美身高差與壁咚的姿勢咬住雙唇，誰說我在最該早戀的時候錯過了一場美好的校園初戀？

山海交織的落地窗前，吻到忘我，我踮起腳尖，嗅着他身上好聞的青檸香。

及川老師重病不起的謠言不出一下午傳遍整間學校，松井老師約大家結對去探望，被我以課業繁重的理由婉拒。

放學鈴響後，越野、仙道與我前往大叔關照過的“免費食堂”，我刷臉帶走了三份晚餐，老闆問我是不是特别愛吃炸雞，我下意識看了看仙道，老闆又問我們是不是在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