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語氣都十分急促,宋炎平加大了手上的力氣,說什麼也不放開。
但是在一塊十分尋常的泥土地上,他身後的人突然被絆倒,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摔在爛泥地裡。
宋炎平想要将她拉起來,卻被推開。
“我早就該死了,是因為你,我才活到了現在,是我們宋家對不起你。”宋采盈再次掙脫宋炎平的手,利落地拔下了自己頭頂的發簪,“快跑吧,好好活下去,你自由了。”
說完這些,她便用力将尖銳的簪子紮進了自己的脖頸,沒有留下絲毫餘地。
有些許溫熱的血飛濺在了宋炎平的衣服上,他整個人的心徹底冰冷,隻剩下了奔跑的本能。
就在他也摔倒在地,快要将泥土嵌進血肉時。
那個屠殺了整個村子的人就在他的身後,那一刻,宋炎平就像砧闆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不甘心。
那人就這樣立于他的身後,高高在上的看着他在爛泥裡做無謂的掙紮。
那柄鋒利的劍刃上殘留着鮮血的痕迹,不知有多少人成了劍下亡魂,其中應當也包括了他曾經的父親,宋承允的血。
明明還活着,宋炎平卻覺得自己已經身處無間地獄,悲傷與憤恨充斥着他的胸膛。
就在他無比希望自己死後能變作厲鬼時,一塊雪白衣袂闖入了他的視野。
“師尊。”
瘦小的宋炎平伸出沾滿着污泥的手,想要抓住這塊衣角,又在即将觸碰到時,停在了半空——他擔心自己會玷污這份雪白。
然而下一秒,一隻素白的手就握上了自己的手。
場景不知在何時又轉換,宋炎平早已從狼藉的村莊中離開,此時正被人抱在懷裡。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方奕明滿是無奈道,“跟着我可能會有很多危險,像今日一樣,險些丢了性命的事還有很多。而且風餐露宿,食不果腹都是家常便飯,你何必執迷不悟呢?”
“我不怕。”此時的宋炎平還隻有方奕明胸膛處這麼高,他抓住身前人的衣角不放手,“我已經無家可歸了,隻要不趕我走,怎麼樣都可以。”
“求求你了,我很聽話的。我還可以幫忙幹很多活,絕對不會讓你感到失望。”
“你啊。”方奕明終于還是妥協,“那好吧,以後你便是我方奕明的弟子了。”
“師尊……”
宋炎平于黑夜中睜開了眼睛,如今明顯還是夜深。他擡手抹了抹眼角溢出來的淚花後,轉頭就看見了仍在熟睡的方奕明。
興許是白日說了要重歸故裡的事,導緻他今夜就做了這雜亂無章的夢境。
有銀白色的月光撒下,屋中并不算完全伸手不見五指。
宋炎平躺在床榻外側,他的視線在方奕明臉上遊蕩。
不得不承認,方奕明這個人雖說自戀,但确實生得一副好皮相。
最終宋炎平的視線在他的嘴唇處停住,這張嘴不說話時還是挺好看的。
他們遊曆這麼多年,方奕明從未表現過絲毫安頓下來的念頭。
這一路上,對方奕明表達過好感的女子數不勝數。會不會有這麼一天,方奕明終于被一位靈魂契合的女子打動,選擇停留在一個地方呢?
那屆時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想到方奕明妻兒雙全,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畫面,宋炎平竟然覺得心中有些酸澀。
他盯着方奕明嘴唇的眼睛也逐漸變得不悅,竟然鬼使神差地擡手摁了上去,又在觸及到那份柔軟後蓦然驚醒。
宋炎平簡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他迅速轉身,不敢再去看方奕明的臉。
可身後明明傳來了些許窸窣的動靜,宋炎平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該怎麼解釋?
要不說是夢遊?
還是直接裝不知道算了。
還沒等他心中天人大戰出一個結果,溫熱的掌心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宋炎平整個人瞬間變得僵硬,但方奕明卻是先開了口,“怎麼醒了?你做噩夢了?”
宋炎平沒有回應他,方奕明的聲音含糊不清,怕是也沒有完全清醒。
果然,不用宋炎平回應,方奕明又繼續說了下去,“别怕,師尊在呢。”
方奕明說完這句話後,便隻剩下了平穩的呼吸聲。
宋炎平小聲開口,“師尊?”
無人回應。
想必方奕明應當是重新睡了回去,宋炎平呼出一口氣,重新閉上了眼。
沒過多久就再次陷入沉眠,隻不過這一次,安然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