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奕趕到軍營的時候齊知遠正在和霍怙研究沙盤。
霍怙若有所思:“賽坎人在太茂嶺吃過敗仗,崀山崩又是個陡壁懸崖,既然小齊大人的人說在疆北的商道看到了塔爾木的斥候小隊,那他們應該是選擇了繞道而行。”
齊知遠點頭:“商道邊上就是勒嶺,勒嶺靠着德格朗日,有塔爾木的營紮,塔爾木的人從會經過莒子河,然後到木裡,九灞河應該就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九灞河緊鄰木裡,水流湍急,林子裡走鳥飛獸絡繹不絕,就算沒了木裡的供給,靠着大自然的饋贈也夠軍士們喘息些時日。反倒是到時候的疆北,賽坎切斷了九灞河,就是切斷了疆北到徽京最近的聯絡,到時朝廷的供給運不進來,疆北的消息傳不出去,塔爾木是想來個甕中捉鼈。
“也有可能在這。”霍怙将黎家的旗幟插在沙盤一處位置,“泉峰壁處在羌渠和疆北交界處,路過疆北的商道,還已形成州縣,塔爾木攻下此地用來圍剿我們也有可能。”
齊知遠不認同:“可能性不大,烏拿托栽培丹瓊,想用他來制衡塔爾木,丹瓊要賽坎與羌渠結盟,西南一戰中巴希甚至派出了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可丹瓊卻沒交出讓他滿意的答卷。烏拿托那麼信任塔爾木,如今卻情願決裂也不願給他支持,想必羌渠定是向烏拿托施壓了。”
齊知遠道:“羌渠鷹王正憋着一股氣沒處撒,如果塔爾木選在泉峰壁,無疑是将自己的軟肋送給鷹王。”
“塔爾木不會選擇泉峰壁。”營地的門簾被人掀起,風塵仆仆的黎奕哈了口白氣,“烏拿托之所以與塔爾木決裂,是因為烏拿托要求塔爾木将兵力集中在烏拿托保護老王族的後裔們,塔爾木不同意。”
齊知遠又驚又喜:“黎奕!”
他趕到疆北後就托烏孟用飛鷹給黎奕帶信,沒想到後者來得這麼迅捷。
他想抱住他,好好的撒個嬌,可帳子裡人多眼雜,他的腳始終邁不出去。
葛囸本來埋頭喝茶,聽衆人說話于是假模假樣的思索了半晌,想了半天隻覺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齊大人長得聰慧秀氣,腦袋應該也不笨,于是也點頭:“我也認同小齊大人說的。”
黎奕定定的看着齊知遠,每一步都走得堅定,他這幾日為了他連夜奔波,食宿難安,如今心上人成了眼前人,他再也無法冷靜自持。
黎奕猛地向前一步,抱住了齊知遠。
齊知遠今日披了件白色的大氅,整個人毛茸茸的躲在裡面,溫暖又溫柔。
葛囸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悉數澆在了站在他前面的烏孟身上。
烏孟怪葛囸大驚小怪,他最讨厭洗衣服,如今因為葛囸又要幹活。
“這是賽坎的最後一搏。”黎奕将懷裡人抱了又抱,恨不得齊知遠化作水揉進他的身體裡,好一會兒才舍得松手,“父親。如果此次大勝塔爾木,疆北将安定數十年。”
齊知遠被揉得臉蛋通紅,他捏緊黎奕的衣襟,小聲道:“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
對于常年守邊疆的軍士們來說,沒有比這更奢侈的詞。
“咳……小齊大人說得不無道理。”霍怙轉移視線,看向黎敬天,“侯爺有什麼想法?”
黎敬天像是沒看見自己的逆子:“木裡如今的太守是誰?”
齊知遠掙脫黎奕的懷抱,道:“木裡沒有太守,但是他們的土司有自己的俍兵,我已經叫人通知他們的土司。”
“塔爾木這次定是有備而來,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能讓他失望。”黎奕無視了黎敬天對自己的無視,“此役就由我去九灞河,我來會會這個塔爾木!”
霍怙猶疑道:“還不知塔爾木此次帶了多少人來……”
營外傳來一聲短促的鴿鳴,霍怙掀開簾子,一隻乳白色的鴿子俯沖進來,落在了他的肩上。
霍怙熟稔的抽出鴿腿上的竹筒,打開看後道:“我的探子說,塔爾木此次帶了最少有二十萬的精兵。”
葛囸豎起兩根手指,震驚道:“二十萬?!”
如今的疆北隻剩五萬的精兵,要想赢這場戰役無疑是以卵擊石。
更遑論剩下不多的糧草。
“賽坎内部政權争鬥,塔爾木赢得了勝利,烏拿托的老王族們被架空了。”霍怙迅速的掃完了整張字條,讓身旁的人遞給黎敬天,“這次塔爾木與衆将士歃血為盟,發誓不給大元開個豁口子就馬革裹屍。”
霍怙将面前的沙盤一掃,奮髯揚肘道:“媽的,這群人玩真的。”
塔爾木與疆北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幾次試探幾次戰役,多是相互試探,兩股力量中間冥冥中似有條繃直的紅線,誰也不敢跨。
黎敬天沉聲道:“光靠木裡自己的俍兵,不夠。”
“找個人去幫木裡的太守。”黎敬天說,“我們的聖上讓木裡的百姓失望了,等人心寒了一切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烏孟往前一步:“侯爺,讓我去吧!”
葛囸站到了烏孟的邊上:“那我同你一起,塔爾木手下不止一個布日古,還有一個左翼的前鋒也厲害得很。”
“葛囸不能走,我要你率二十騎去莒子河偷襲炸營。”黎敬天聲音沉穩,“塔爾木是強敵,你隻能智取。”
烏孟拍拍胸口:“我帶大勇去,葛将軍,你放心去偷襲,我保證把木裡守得好好的。”
“你小子!”葛囸笑了起來,“那大哥等你的好消息!”
霍怙道:“我們要在莒子河消耗他五萬的兵馬。我們少個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