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落在河流之上,河水湍急,咬着大雪一起往下遊走。
成摞的麻袋堆積在河邊,将士打開麻袋,将磨成碎屑的妻根草倒進河裡,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黎明清單腳踩在礁石之上,瞧着河流的走向。
莒子河上方河段坡度平緩,河流坡降局部才有急流,雖未形成三千尺的瀑布,但也是白練飛瀉。
“今日河流走向不對。”黎明清手舀水,招了個人下山查看。
疆北接連幾日大雪飄飛,黎明清來時心中就有預感,沒想到預感竟然會成真。
莒子河的河中段急流結冰了。
插旗的探兵飛馳而來,直奔黎明清的面前。霍怙在隊伍後轉着馬,等趕到了前面聽時,黎明清臉色已然不好看。
“塔爾木這個老賊,就和預料到我們的行蹤一樣,二十萬的精兵兵分三路了。”黎明清啐了一口,“真他媽操了。”
葛囸的炸營讓塔爾木提高了警醒。年輕的天狼王有遠見,有膽識,更有魄力,他既能擺脫烏拿托老王族的控制,又能凝聚賽坎軍心,對于疆北而言,他一直都是一個不容小觑的對手。
“麻煩了。”霍怙的山羊胡被風吹得顫抖,這次奇襲本想好好消耗一把塔爾木的中堅力量,沒想到莒子河結冰不說,塔爾木還有所防備。
霍怙問:“來莒子河的有幾隊人?”
黎明清說:“兩萬,探兵說領頭是個大高個,帶着半邊面罩,手裡拎兩個錘子。”
霍怙手中的山羊胡被自己捋成了一撮,他凝神思索片刻,心中漸漸有了答案。
數年前老侯爺與塔爾木交戰被困草原,葛囸與他連夜率領小隊從後方支援,本想趁黑偷襲給塔爾木一個措手不及,卻在半道被一個耍鍊錘的高大女将軍給攔道截了下來。
女将軍身高八尺三,湛藍色的雙目攝人心魂,重達百斤的鍊錘在她手裡輕巧如風,一擊就将葛囸掀翻下馬。
“是央金。”霍怙憂心忡忡,“得招個人,去找侯爺要兵馬。”
霍怙見識過央金的戰力,比誰都清楚兩方實力的懸殊。
黎明清勒馬:“要什麼人馬?一千對兩萬,勝算比之前大多了!”
整個疆北的人馬就這麼多,她黎明清多點了人頭,那黎奕對塔爾木時就少一分勝算。
“你想硬碰硬!?”霍怙攔道,“不可!我們原本的計劃就是奇襲,兩方兵力懸殊,此戰風險太大!”
“風險大又不是完全沒勝算,如果不在莒子河将他們攔住,等他們到了木裡,烏孟能赢嗎?屆時懸殊隻會更大!葛将軍給我們開了個好頭,我不能在這給掉鍊子!更何況黎奕還守在九灞河。”黎明清不再理會霍怙,而是一路往下遊疾馳,“霍怙,你難道甘心輸在這裡嗎?!”
□□的馬兒躁動不已,它不明白為什麼套在自己脖頸上的缰繩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幹皴的皮子下是嶙峋的骨節,霍怙緊攥的手心出汗。
疆北從戎幾十年,曾經的兄弟傷的傷,死的死,他不想再看任何一個人離開,可是疆北的男兒又怎麼心甘情願的輸?
活了這麼多年,甚至還不如一個女娃娃幹脆利落!
“記得活捉!”霍怙的聲音回蕩在山野之中。
水聲瀝瀝,沙雪飛卷,霍怙拍馬,一衆兵馬齊齊隐沒在林間。
林中不知名的鳥兒叫得沙啞難聽,負重的馬蹄咯吱咯吱地踩在雪地裡,晃蕩之間耳畔隻剩下腰間的鍊條相碰的聲音。
寂靜來得突然。
塔爾木在營地裡吃了大虧,狡猾的大元人不敢正面與賽坎的勇士搏擊,隻敢在黑暗裡用陰招。
身後的副将察覺不對,命身後的衆人勒馬。
鐵鑄的青銅鬼面具被熱氣滾得下滑,央金沉眸,聆聽身邊每一分的響動。
秃樹枝上積壓的沉雪被風吹得簌簌,林中鳥雀盡散,隻留下四面穿行的風在她的周圍。
央金握緊了腰間的鍊錘。
從天而降的長劍穩準狠地直砸央金的頭顱,千鈞一發之際央金甩出了腰間的鍊錘,緊繃的鐵鍊擋住長劍的攻擊,黎明清甩身往下,還沒抽出長劍,女人就用手中鍊錘将長劍纏鎖!
黎明清翻身落馬,從後鎖住女人的喉嚨!
大西馬受驚,亂了分寸,黎明清從後握住馬缰,任憑大西馬一路往林子裡面奔去!覆面的青銅鬼面具落下,央金的臉漲得通紅,本想将身後人摔下馬,卻不想此女極為難纏,如水鬼一般将自己抱了個結實!
黎明清怒喝一聲,單手将窄袖中的柄薄短刃抽出,本想直抽對方脖頸,不想央金腳下一蹬,二人一齊跌落馬下。
鍊錘和長劍也落在地面,跌出了金石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