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察兵在附近轉了好幾日,終于摸到了塔爾木的蹤迹。
吃了前幾次的敗仗,塔爾木變得謹慎許多,臨時的營地駐紮在河對岸的十公裡的斜坡之下,過了申時就吹燈,加上九灞河浪濤滾滾,擋住了大半的視線,好在偵察兵經驗豐富,想到在俯身在九灞河靠着的矮山上查探,這才探到塔爾木的營地。
塔爾木一反常态,黎奕這邊也不敢掉以輕心,黎奕帶着幾個将領用沙盤演繹了一遍又一遍,反複推演,試圖再提高勝算。
“看周圍的生活痕迹,他們駐紮在這應該有幾天了,塔爾木不是擅長守備的人,況且木裡那邊始終負隅頑抗,說不好明日他們就會打過來。”葛囸聽完彙報,思索了片刻,“他們辎重不多,塔爾木肯定想速戰速決。”
根據來報,黎明清已經休整完畢往木裡前進,央金吃了敗仗的消息估計早就傳入到了塔爾木的耳朵裡。
葛囸指着沙盤,粗着嗓子:“依我之見,既然她想速戰速決我們不如随了他的意思。”
周銜思與郭浸周旋了一天,将将掀簾進屋,黎奕瞥了一眼,郭浸正守在外面,很是乖順。
“那我們不是正對了她的意思麼?”說話的是個新提拔的将領,年紀不大,面對葛囸這些老将時還有些畏縮。
葛囸沒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道:“我這叫乘勝追擊,如果現在不打你什麼時候打?”
黎奕收回視線,盯着沙盤不語。
葛囸提醒道:“小侯爺?”
黎奕手指摩挲過沙盤,塔爾木按兵不動,反倒讓他生了警惕感,見周銜思進屋後始終坐在一側傾聽,黎奕問她:“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會不會是塔爾木故意引我們上鈎呢?再勇猛的精銳也要練兵,可是他們卻過了申時就吹燈。”周銜思托着腦袋,“有了葛将軍的前車之鑒,他們會不會已經提高警惕,早在營地裡布滿了兵防,等着我們上鈎?”
塔爾木不是傻子,上了一次當卻還沒有提高警惕,反而故意留下破綻,确實讓人值得懷疑。
黎奕想得與周銜思撞到了一塊去,他颔首道:“也不是沒有可能。”
葛囸最煩這些彎彎繞繞,想不通這些人為什麼就不能痛痛快快的。他嚷嚷道:“打不行,那總不能一直在這守着吧?九灞河就這麼點大地方,我們還能怕了他不成?”
“誰說怕他們的?”黎奕說,“既然他們引君入甕,那我們就來個将計就計。”
黎奕想到了什麼,喊道:“多吉!”
多吉立馬掀了帳子大步跨到黎奕的面前:“到!”
黎奕說:“明日你領五個人,放把火,将他們的帳子燒了。記好了,火光為号,将人引到我們的地盤來,不準戀戰!”
葛囸沒看明白黎奕的意思,剛要看口,黎奕就看向他的腿:“腿腳還能跑嗎?”
“開什麼玩笑?!”葛囸扔了拐,扶着多吉站着,“老子不過受了點皮外傷。”
黎奕又喚來一位副将,問:“郊外的帳子搭好了嗎?”
副将答:“回将軍,差不多了。”
“明天早上,先将葛将軍送過去。”黎奕看向周銜思,“你也去。”
“我不去。”周銜思聲音幹脆,“我和多吉一起,去燒塔爾木的帳子。”
周銜思猜到了黎奕想做什麼,她力量不足,所以近搏不行,但勝在這麼多年騎射學得精湛,與多吉一道,定能不拖後腿。
“不可能。”黎奕不容反駁,“乖乖在郊外的營地裡等我。”
周銜思還想說什麼,但她比誰都了解黎奕——那人向來說一不二。
出了議事的帳子,周銜思忽覺心口發悶,于是決定趁着夕陽下斜前離開營地,去附近的村落轉轉。
百姓的消息散得比鳥快,黎奕的營地剛駐紮在九灞河附近,四周人家就逃的逃,竄的竄,如今的莊子成了顧名思義上的“死莊”,隻剩下排頭一戶人家因為夫妻年邁跑不動路,所以躲在泥瓦房中,将戶門緊閉。
看似是個堡壘,實則是副棺材。
周銜思騎着馬,見有群鳥遷徙,于是箭弦拉滿,直中空中打翅飛過的鳥。
一箭穿心。
廢棄莊戶的後牆跑過一隻野兔,周銜思眯着眼,盯準了目标,再次拉滿弓弦。
然而這次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轉向箭頭,對準了身後的人。
是黎奕。
來人一攏玄衣,金紋雲袖,騎在馬上,矜貴與威嚴同在。
周銜思收弓,沒有搭理黎奕,而是徑直駕馬離開了空地。
身後馬蹄聲不停,偶有烈日不滿的嘶鳴,然而不過幾聲,就會被黎奕用勒住馬缰來阻止。
周銜思故意讓身下的馬兒跑得很慢,她知道,烈日是這批戰馬的頭兒,讓他跟在一匹不怎麼樣的同類身後,他心中自然會心生不滿。
偏偏身後那人沒有半點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