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
歐微西上完課,背着包在學校門口的巴士站台等車,今天她要去警察局的移民處辦理IRP卡(愛爾蘭居留卡)。
她的IRP卡預約郵件發得晚,其他中國同學都已陸續收到移民局郵寄來的IRP卡,而她卻才去辦理。
歐微西在站台百無聊賴地等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巴士還沒來。
愛爾蘭的公車時間和它的天氣一樣,飄忽不定,等的人永遠不知道這輛車何時才會到達。
這時,她手心的手機震動,一看,是高詩月打來的微信語音。
歐微西接起電話。
“微西,你到警察局沒呢。”高詩月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
“沒有,還在等車呢。”
“好吧。我打電話是想給你說,等會你辦居留卡的時候,盡量别排五号窗口。”
“為什麼?”
“那個窗口的大哥不僅效率慢,而且愛爾蘭口音還特别重,說話時嘴裡像含了顆棗,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說完,高詩月在對面模仿起那個人的說話方式,一頓叽裡咕噜。
聽着高詩月在電話那頭拙劣地模仿,歐微西被逗得咧嘴大笑。
兩個人有說有笑一陣後,歐微西挂掉電話,一看手機時間,已經兩點三十幾分。
移民處給她約的時間是下午三點。
她打量着面前的公交站牌——去警局的巴士二十分鐘一趟。
現在她都等了快半個小時了,巴士依然不見蹤影。
歐微西不禁開始有些焦灼。
愛爾蘭人辦事效率不高,做什麼事都是慢悠悠的。她之前發完預約郵件後,等了快一個月才排上号。
要是她這次遲到,說不定會在警察局吃個閉門羹,被要求重新預約辦理時間,要是這樣的話又得等大半個月了。
想到這,歐微西走到街邊,有些焦急地往巴士該來的方向張望。
這一擡眼,她竟看到一輛灰色沃爾沃停在前面路邊。
車窗降下,駕駛座上正是多日未見的希裡安。
沒有一點點準備,兩人四目相對。刹那間,歐微西有些意識恍惚。
沉寂了快半個月的想念在這一瞬得以實現,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望向他,原本陽光開朗的少年好像變了些——他好像比上次見面時更加瘦了,憔悴了,原本深邃的綠眸愈加凹陷。
就在歐微西怔愣之際,希裡安把車開到她面前。
“你已經等很久了。”這時,希裡安手扶方向盤,透過車窗緩緩開口,“你去哪裡,我送你。”
他怎麼知道她等很久了?
沒來得及細想,歐微西連連擺手,“不用了,我再等等。”
“上車吧,”他堅持道,“不然來不及了。”
歐微西看了下手機時間,已經兩點四十幾了。
即使現在巴士來了,等她坐上車,車子慢吞吞地晃到警察局,也必然錯過三點的約定時間。
而叫車的話,由于科克的出租車都是需要提前預約,現在她再叫也來不及了。
猶豫兩秒鐘後,歐微西走過去,打開副駕車門,上了車。
車子駛離巴士站台。
“你去哪裡?”希裡安駛着車到十字路口。
“我去市區的警察局。”
聞言,希裡安一怔,看向她,“你怎麼了?”
歐微西忙解釋道:“我去辦居留卡。”
希裡安這才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時間,車内的兩人都沒有做聲。
一時間,車上的氛圍有些沉悶。
這時,希裡安許是看見歐微西還戴着耳機。
他伸出手,把車上的音樂摁停,問道,“要不要連你手機放歌?”
“不用不用。”歐微西把AirPods從耳邊取下,“聽你的歌就行。”
“OK。”
希裡安說完,随手摁了下車上的播放按鈕。
車繼續向前,但兩人的對話就此停滞。
歐微西平時有午休的習慣,所以此時她開始發困。
“Leave me out with the waste,
(你把我丢棄在回憶的廢墟)
This is not what I do,
(而我不會這樣對你)
It's the wrong kind of place,
(在錯誤的地方)
To be thinking of you,
(我思念着你)”
正當她半眯着眼,昏昏欲睡時,車上的音樂聲緩緩流瀉而出。
這首歌歐微西聽過,是愛爾蘭民謠歌手Damien Rice的《9 Crimes》。
傷感的歌聲在車内徐徐蔓延開來。
“微西。”
伴着車内的歌聲,希裡安突然低聲溫柔喚着她的名字。
她倏然睜開眼,别過頭。
此時希裡安緊抿着唇,目視前方開着車,似在糾結着什麼。
幾秒後,他又開始緩緩說道:“我一直希望你能快樂。”
“剛才在站台,我看見你笑得那麼開心,不知為何我莫名也跟着很開心,感到知足。”
希裡安一字一句,認真地說着。
聽着,歐微西不覺屏住了呼吸。
“但是…”希裡安頓了頓,語調随之變得低沉,“但是我繼而想到你快樂不是因為我,又很難過。”
一時間,歐微西愣住,不知如何回答,心中也随之泛起苦澀。
“如果…”希裡安垂着眼睫,雙手把方向盤捏得緊緊的。
“如果,”他深吸一口氣,幽幽地開口,“我把訂婚的事處理好了——”
“我們還有希望嗎?”他語氣聽似波瀾不驚,但尾音卻不經意顫抖了下。
歐微西心髒猛地一跳,她側頭望向他。
此刻希裡安的面龐離她僅半尺之遙,如果她願意的話,她可以立刻撲入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