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破劍斬殺了七八頭魔獸,身上近乎遍體鱗傷,可那個小孩卻像是看耍猴一樣,樂得大笑出聲,還高呼精彩!
宗政姝暗暗攥拳,心中怒極,看來外界的傳言真是半分不虛!
這少魔尊雖然年幼,看起來也就十歲上下,但其性情殘暴不輸惡魔!
她竭力抑住因痛楚而微微顫抖的呼吸,冷靜思索着脫身之法。昨日雖然差點死在鬥獸場上,但她也并非全無收獲。
她現在幾乎可以确定,這所謂的少魔尊看似兇殘無度,實際周身沒有半分靈力流轉,怕是手無縛雞之力。若她能摘掉脖子上抑制她力量的項圈,或許就能從他手中逃脫!
她擡手仔細摸索着項圈,希望卻很快被打破。項圈嚴絲合縫,完全不見接合處,且堅硬無比,以她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切斷。
手指失望地垂落時,忽地擦過項圈上長命鎖樣式的裝飾,指腹隐約覺察出一組熟悉的字迹。
她心頭一跳,猛然想起昨日在少魔尊手上見到的那個熟悉小弓。
心中隐隐浮現一個可怕猜測,宗政姝屏住呼吸,指尖一寸寸從那兩個字上撫過。反複撫了幾遍後,她猛地起身,不顧周身撕裂般的痛楚,抓過床邊一盞锃亮的銅燈台,去照項圈上的字迹。
暈黃銅色模糊地照出兩個字——
宗、政。
她的姓,她的家。
怪不得她覺得眼熟……
幼時偷偷跑進父親書房玩時,在一個厚重匣子内見過。
宗政姝頹然地垂下手,燭台摔落在地,發出一聲巨響。
她不明白,為何父親收藏着的‘鎖靈環’,會出現在她身上?難道是那個微胖女人把她抓走時,順帶把這個法器也偷走了?
她異想天開地想着,心底卻十分清楚——這不可能。
父親書房裡的重重機關,那個魔修根本進不去。
隻有一個可能……
不知呆愣了多久,殿門被推開,侍女魚貫而入,對她說着什麼,又七手八腳地給她上藥、換衣服,可她像是靈魂被抽空,對這一切都毫無所覺。
意識回籠時,她已經被丢入了鬥獸場中,一頭雙目猩紅的魔狼正死死盯着她,朝她一步步走來。而她手邊,隻有昨日那把豁了口的破劍。
她下意識握住粗糙的劍柄,撐地爬起身,朝場外望去。
鬥獸場外,衆人擁簇中,少魔尊正興緻勃勃望着場上,揚起的小臉肉乎乎的,本該天真的眼中滿是殘忍的期待。
被父親放棄、成為家族的犧牲品……是嗎?
被當成玩物、當成鬥雞鬥狗一般地戲耍是嗎?
她偏不讓他們如願!
宗政姝緊緊咬牙,身形驟然發動,以極快的速度朝魔狼沖去,鏽迹斑斑的破劍在她手中斬出了雷霆萬鈞之勢!
“漂亮!”
場外,興緻勃勃的少魔尊高呼一聲,朝身旁的侍從招呼:“去,給她扔進去個好點兒的劍,别讓她被咬死了!她鬥得兇,本少主愛看!”
虎背熊腰的侍從立馬應聲吩咐下去,又眉頭緊鎖地開口:“少主,那日送她來的人還說了,先尊當年被人奪走的半身精血,如今就在那個什麼雲清宗……”
“去去去!”少魔尊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他:“什麼精不血的,哪有鬥獸有趣?少來打擾本少主興緻!”
“是是是,少主說的是。”虎背熊腰連連點頭,直起身後,在無人看見的角度,緩緩沉下臉色。
“漂亮!這招好玩兒!”
相隔一界,雲清宗這邊已是深夜。
萬籁俱寂,群山間唯有零星蟲鳴。
後山中,通往秘界的石台上閃過一陣光芒,一道人影狼狽墜地。
若不是還有微弱呼吸,怕是會讓人以為這是具屍體——渾身上下焦黑一片,不見一塊好肉,滿身粘稠污血,恐怖至極。
任誰也認不出來,這個活死人般的男子,是段卓。
在烈陽秘界内的岩漿中翻滾了月餘,他經曆了無法想象的痛苦,可此時他的大腦卻格外興奮,因為他想通了一個秘密。
當日,在千雪殿中,那個女人沒有當場殺了他,而是先給他來了幾下不痛不癢的攻擊、又用一個詭異法器封印了他。
這隻能說明——那個女人的修為出了問題,之前她中毒的傳言是真的!
可此時,他已經報仇無望了,連站起身都無力,隻能在地上蠕動爬行着。
他緊咬牙關,恨得心頭滴血!
不能親手報仇也無所謂,他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别人,一傳十十傳百,那個女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他竭力爬行着,當周身痛楚快要讓他昏厥時,遠處走來一道人影。
來人一身黑袍,寬大兜帽遮住了頭臉,随着步伐走動,袍間下擺處露出絲絲雪白。
來不及看清來人是誰,段卓便像是見到救命稻草般,撲上去拽住了那人袍角,嘶聲道:
“我知道她的秘密!我知道……”
一道寒光閃過,将他未說完的話連帶脖頸一同切斷。
“撲通”一聲,段卓如破麻袋般墜地,無聲無息地死去。
黑袍人毫不在意地甩去劍上污血,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朝前走去。
今夜無月,後山一片漆黑,他的身影幾乎融入夜色,一直走到後山深處,才在一個高大人影前停步。
他緩緩俯身,虔誠跪地。
一縷銀白長發從兜帽中落下,像是遺留在世的月光。
“司空無雲,拜見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