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好半晌,蘇時雪才平複心緒放開他,擦了把眼眶拍拍他肩膀:“行俠仗義也顧着點自己,我……有人會在意你安危。好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完,她轉身離開。既然岑不疾在這裡,就證明她沒來錯地方,隻是世界重啟了,很多事都和從前不一樣了,她要找人問問去雲清宗的路。
岑不疾呆在路邊,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了,還在愣愣出神。
好奇怪的陌生人,但是他的心跳卻違背本願狂跳起來,像是見到了闊别已久的摯友。
“不是,怎麼就……”他臉頰越憋越紅,終于忍不住朝人消失的方向喊,“等等!你都抱過我了!你……你要負責!!”
問了幾番路,蘇時雪才找到去陸中的方向。
不知為何,回到這個世界後,其他的一切都改變了,就連人們的記憶都全部重啟了,但她的身體還是從前那具身體,甚至連最後沖擊突破的傷也莫名恢複了。
不過,從一路的打聽中她得知,現在的雲清宗并沒有原設定中的蘇掌門,隻有一個代理掌門,姓尚。
滿宗門的事堆給尚夢,她又不知道要怎麼罵罵咧咧呢,蘇時雪一邊趕路一邊想。
穿過山腳下的小鎮,遠遠望見雲清宗的山門,蘇時雪心底一陣激動。
然而,終于走到山門下的時候,她卻再也邁不動一步——
雲清宗沒了蘇掌門,她這具身體對于雲清宗來說,是個外人。
她回不去了。
蘇時雪望着高聳入雲的山門發呆。
許是沒有經曆過那些危機,現在的雲清宗防禦并不嚴格,護山大陣對她來說輕飄飄如無物,她動動手指就能闖進去。
她猶豫片刻,還是否定了這個選擇。要是鬧出大動靜,就算尚夢打不過她,也能唾沫星子噴死她。
正苦思冥想着如何入内,從身後走過去一道秀麗人影。蘇時雪瞟了一眼,沒當回事。
小弟子而已,也沒有把她帶進去的權利,她還是想辦法把尚大掌門叫出來要緊。
可緊接着,她整個人頓住,視線轉回去——
“阿姝?”
少女聽見這聲親昵的稱呼,有些意外地看向站在山門邊的陌生人。
“你是……”
蘇時雪認真打量着宗政姝,一時無話。
世界重啟前,她很久沒見過這個姑娘了,崇凜一事後,她消沉了一段時間,接着便着了魔似的投入修煉,甚至一連數月見不到人。
而此時的她,沒經曆那些磨難,明媚天然,長長烏發編成麻花辮垂在身前,鬓邊點了支瑰麗的虞美人,漂亮得讓人屏息。
“你是……蘇前輩?”
蘇時雪愣住:“你知道我?”
宗政姝一笑,語氣這才添了幾分熟稔:“蘇前輩是整個雲清宗的傳說。沒人見過您,但是人人都知道您。”
蘇時雪有些遲緩,好半晌才擡手指向自己:“……啊?我?”
宗政姝往内門傳了信,很快,山門隆隆一震,限制對蘇時雪放開,兩人一齊走上山道。
“先掌門?怎麼能是先掌門呢,前任掌門并未隕落,和華前輩一起雲遊四海去了。”
宗政姝一路走,一路和蘇時雪講一些她知道的事,“前任掌門辭位前,曾預言未來會有一位年輕女子找來雲清宗,說她曾貼身考驗過那名女子的品性能力,放心由她繼任掌門。尚峰主她……哦,尚峰主就是現在的代理掌門。她得知這個安排後,生了好大的氣呢。”
說着,她又靠近蘇時雪小聲叮囑:“尚峰主脾氣不好,一會兒你就要見她,蘇前輩,你小心點啊。”
蘇時雪想象着尚夢氣得鼻子歪的模樣,忍不住發笑。
“好,我記住了。”她又看一眼宗政姝,少女顯然是出門前仔仔細細打扮過,眼底還帶着未盡的笑意。
“剛才,阿姝是去見誰了?”
宗政姝騰地紅了臉,想起自己從魔界偷偷帶回來藏在山下鎮子裡的那個少年,一時間呼吸都發燙。
正想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就聽見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道微帶愠怒的聲音,
“老娘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師尊總說你比我強,我倒要看看你哪裡強!”尚夢站在山道盡頭,一人一劍,戰意滔天,“來戰啊!!”
她刷地橫劍旋身,裹挾着淩厲殺氣朝蘇時雪攻去。
然而下一瞬,她的劍招卻被對方輕松化解,接着手腕一緊,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抱住她的人忍着笑,“嗓門倒挺大。”
尚夢愣了一刹,接着渾身抓心撓肝地難受,拼命掙紮,沒想到蘇時雪像是讀懂了她心思一樣,先一步放開了她,她掙紮的力道落空,險些從山道上摔下去。
憤怒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對面搶了白:“這個掌門由你當。”
尚夢:“……啊?我?”
“對,就你,你很合适。”
蘇時雪回想着最後那段時間,她把宗門内外幾乎所有事情都推給了尚夢,倒是意外的妥帖,“先師……不,前任掌門的安排雖然有她的道理,可你更有你的優勢。掌門你當,責任你負,福利你享。”
她在心裡補上後半句,這次她隻想躺平擺爛。
尚夢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隻能機械地點頭:“哦、哦……好,好,那,呃,那你跟我來吧,師尊臨行前說了,内門一直留着你的位置,名牌什麼的……”
“等等,還有個重要的事兒,”蘇時雪打斷了她,别的她都不想管,“蕭雪山呢?”
“蕭雪山?”尚夢眉頭一皺,“不認識,誰啊?”
蘇時雪表情一僵。
尚夢怎麼可能不認識蕭雪山?蕭雪山曾在她門下修習過,尚夢很欣賞這個勤奮又刻苦的挂名弟子。
難道……
她心口一空。
世界重啟,很多事情都改變了,難道蕭雪山也……
突然,蘇時雪腦中靈光一閃,接着匆匆道别,沿着來路朝山下跑去。
尚夢和宗政姝留在原地,面面相觑:“怎麼個事?她去外門做什麼?”
蘇時雪沿着山道往外門狂奔,她忘了,沒有劇情的影響,蕭雪山隻是個在外門摸爬滾打的普通小弟子,根本沒有進内門的機會。
一個人在外門的日子,會很辛苦吧?
不像内門的安穩平靜,外門就像個小社會,什麼樣的人都有,蕭雪山那麼乖,也不知道會不會受欺負。
但是現在都好了,她回來了。
蕭雪山不記得她也沒關系,她會一點點把他們的故事講給他。
不講也沒關系,他們可以有全新的故事。
比起内門的清淨,外門嘈雜一片,道旁比試的,悶頭苦練的,争吵打架的,甚至還有擺攤賣炒面的。蘇時雪一一繞過,腳步下意識朝藥堂方向走,接着又反應過來。
華乘海和宮清秋雲遊四海去了,現在的外門沒有藥堂。
那蕭雪山會在哪兒?
她視線掃遍人群,卻找不到那雙澄澈的眼睛。
她心裡突然升起某種恐慌。
重啟後的世界,真的會有蕭雪山這個人嗎?
就算有,他會在這裡嗎?
命運如織機穿梭,經緯稍稍一錯,便是天塹相隔。
恍惚間,一陣孩童笑鬧聲傳進她耳中。
“哥哥,這株小草叫什麼呀?它長得好奇怪!”
“哥哥你看!我發現了一朵好漂亮的小野花!這個能吃嗎?”
“哥哥哥哥……”
嬉鬧聲中,有道清朗溫柔的聲音回答他們,
“這個叫蠍子草,快放下,不然等會兒手指該痛了……嗯嗯,很漂亮,這個叫金盞菊,可以吃,也可以泡茶,還可以消炎止痛……”
蘇時雪慢慢眨了眨眼睛,緩緩轉過身去,看向被一群孩子圍着的少年。
午後的陽光真美好,照在蕭雪山柔軟的側臉,像蒙了一層金燦燦的紗。
少年也有所覺察般看向她,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揉着金,融着霧。
都說日照金山是天賜的禮物,蘇時雪心想,她終于找回她的禮物了。
“小雪山。”
她走到少年面前,認真望進那雙澄澈的眼睛,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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