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着抑郁寡歡的步伐來到大江戶醫院，在大門前停下來。今天醫院似乎特别的忙，好幾輛救護車阻斷了大門口，幾個救護人員簇擁着，來來回回把病患擡進門口，熱鬧的景象使我眼角抽了抽。

嗚哇，這個陣仗......今天怎麼搞的？我不适合出門就對了？

「黎明醫生？你來的正好！手術室那裡缺人，請你快點去支援──」

不祥的預感籠罩着我，腳下意識退了兩步，幾乎是同時，救護車旁有人認出我，伸出一隻手招呼我過去。

不要阿，我不想去急診室啊！

我在心中做天人交戰，躺在擔架上被擡進去的傷員的哀号聲在耳邊回蕩不散。最後我長長籲了口氣，拉了拉沉重的白大褂，直起背脊走去那個招呼我的急救人員跟前。

「什麼情況？」沉着臉，我低聲問道。

「一場連環車禍，十幾個受重傷的人被送過來，有燒傷也有骨折的，還有幾的被壓在車下内出血的，有空的專科醫生已經被拉去急診室了，你也趕快過去吧。」那人語速極快的答完後，便擡着擔架以不傷及傷員所能達到的最高速度往裡面走。

沒有在原地停留，我穿過進進出出忙碌不休的人員們，快步往急診室的方向過去，準備度過繁忙的工作天。

～～～～～

「唉～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呢～」

「山口醫生，換班嗎？」

「嗯，麻煩了～」

山口拱着背，手裡握着一杯剛泡好的咖啡，如同幽魂一般飄進急診間辦公室。整個人癱在供醫護人員們暫時休息的床上，也不管這張共享床因為個把個月沒有換洗散發着一股黴味，末了還蹭了蹭棉被，發出血汗勞工疲憊而幸福的歎息。

「山口醫生，别把咖啡灑在床上喔。」忙着填寫數據的護士抽空擡頭看他一眼，無奈的說。

「灑就灑了嘛，這不是正好逼清潔大媽換床單嗎？」

他剛說完，診間的門再一次被推開，穿着厚底靴、白發散亂、淡金瞳孔下方黑眼圈終年不散的青年快步走進來，脫下身上的白大褂，對護士說道「北川護士，換班，哪間急診室？」

随後他皺皺鼻頭，手上換衣動作未停，轉頭看向拿着咖啡以七歪八扭的姿勢趴在沙發床上的山口，挑了挑眉。

「山口醫生，都四十歲的已婚人士，别撒嬌了，小心被送愛妻便當的山口夫人撞見誤會。」

「黎明～晚上好呀～」山口沒擡頭，将整頭整個埋進不知誰放在這、久而久之被默認成公共物品的造型娃娃中，微微擡起手裡的馬克杯權當招呼。這個動作使醫生眉頭微皺，默默遠離沙發床的位置。

「現在缺人的是B002号間，等等會進行下一場全身骨折的手術，病曆表在這你可以看一下。」

北川護士邊說邊從文件夾抽出一份窗體放在桌前，做完簡易全身消毒後穿上手術服的醫生道了聲謝，拿起窗體掃過一遍後還給北川。

真隻是看一下？？

「咦？離下場手術還有十分鐘準備時間，黎明醫生你可以──」北川愣愣地接過病曆表，看着上頭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不禁說道。

「他記的住，現在年輕人記憶力好着呢。」山口打斷北川，翻起身一口幹了手裡的咖啡，揉揉滿是血絲的眼睛喃喃說道。

「這三年來他已經向十幾個質疑這點的護士證明過了──至少我碰上的就十幾個，我敢向妳保證他可以一字不漏的背出單子上的句子，包括每個标點符号。拜托讓他去手術室做準備工作吧，十分鐘也不久了，我不想再聽他變相炫耀自己為什麼能提早從醫學院畢業的！」山口一臉＂請可憐可憐我這老年人心情＂，像在發牢騷一樣叨念着。

「山口醫生，咖啡裡摻酒精了嗎？你現在像是個半夜在路邊攤喝啤酒辱罵上司的白領。」醫生紮頭發的動作一頓，斜眼看着山口。

「告訴我，連續十個小時在手術室裡窩着還有誰能清醒着嗎？」山口哈哈一笑，微笑裡透着是個醫護人員、程序員、設計師、空服員、司機還有其他從事各種你們都懂的職業的人們，都能理解的辛酸。

聽見這話，醫生抿起嘴，眼神放空，熟悉他的人可以從表情中讀出＂閉嘴，别提醒本人待會兒要面對什麼。＂的求救訊息。

當然，沒人可以拯救他，過沒幾秒後醫生整好裝，正要開門，然而手還沒搭上門把，門卻被急匆匆地打開，一個嘶啞但強而有力的聲音從門縫透進診間裡。

「北川，現在有誰能來當副手？──」

門完全打開了，門口站着一位看上去五十位左右的男性，灰白色頭發被紮起，目測放下來長度剛過下巴，他的瞳孔成灰藍色，微皺着眉一臉嚴肅，身上穿的手術服上沾着點點血漬，似乎因為太趕了還未來得及更衣。

他與正要出門的醫生打了照面，後半截話語卡在嘴邊再沒着落，愣了兩秒後眉頭皺得更緊了。

「阿，石冢醫生，黎明醫生他正要過去......？」北川答應了聲，突然發覺氣氛不對後聲音漸漸小了。

石冢直直盯着醫生看，臉色是個正常人都能看出的不渝。

他看了眼後頭呈現完全放松狀态甚至有些靈魂出竅的山口，後者攏攏肩一臉的拒絕。石冢不太甘願的将視線重新放回醫生身上，抿着嘴哼了聲，轉過身說了句「跟我來。」後，又急匆匆的快步離開診間。

「北川護士，本人現在請假來得及嗎？」等石冢的身影消失在來來回回的人群後，醫生轉着脖子，食指放在肩膀處敲了敲，問。

「不行喔，如果你還想繼續窩在606号房存退休金的話。」山口代替北川，開玩笑似的回答。

很顯然醫生也隻是問傷心的，活動完筋骨後他跟随着石冢的腳步離開診間，臨走前不忘把帶上門。

「......山口醫生，他們？......」沉默幾秒後，北川茫然的望向門邊，小心翼翼的問。

「嘛，妳剛來沒多久不曉得也正常.....」

山口搔搔下巴嘆口氣，指着門口，說道「以後盡量别給他們安排同個手術間了，他們阿......石冢前輩跟黎明曾經在急診室有過争執，非常嚴重的争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