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雙漂亮的眼睛呢...... 白祉會喜歡她的......』

那雙手，輕柔的将我抱起。

『妳就叫作──吧。』

『沙──』

我睜開眼猛地坐起身，然後用手指揉着持續陣痛的太陽穴。

阿......頭好脹，這個感覺就像是不小心喝掉整瓶的無糖咖啡一樣......

邊揉，我邊強撐着擡頭看向四周，發覺自己正倒在石子組成的路邊，路旁每隔約十公尺挂着燈籠，更旁邊則是稀疏的樹林。

再接着，我注意到目光所及之處如同年代久遠的老照片一樣，所有顔色都染着一層黯淡的灰黃。

要嘛是我視網膜病變，要嘛這裡根本不是現實。

「這是被扔到更深層的夢裡了？......」我努力抗拒脹痛暈眩感，回憶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一切。

現在時間是夜晚，除了高挂半空的圓月跟黯淡的燈籠外，隻剩石子路延伸至樹林另一頭有較為顯眼的光源于黑夜裡閃爍。

周圍的景色、燈籠的樣式都非常陌生，不像是用我的記憶拼湊的夢境......那這裡，又是誰的夢境呢？

我思索幾秒，随後起身沿着不整齊的石子路往光源行走。

随着逐漸靠近光源，我看清了那片空間的景物：

一片位在森林中的寬闊空地上數十個木闆拼成的攤販排列，每隔幾公尺就會有綁着火炬的柱子照明，除了固定的攤販還有木制的推車插着糖葫蘆和糖人，隐約間似乎可以聞到各種食物交雜的香氣，除此之外還有攤販上擺了各種各樣的古玩。

若僅看這些，這就是個感覺上有些年代的慶典。

然而沒有人，隻有讓人聯想到無臉男親戚的立體黑色人影，他（它？祂？）們代替人的位置，叫賣、逛街、買東西......本該熱鬧的環境隻有模糊聽不真切的人聲就是在叫賣拉客。

在慶典的入口處，有個鳥居立着的地方，有些黑影會從中忽然出現，有些離開時在通過鳥居時消失無蹤，這就是為什麼石子路上靜悄悄的沒有異樣。

我站在鳥居前眼角微抽，實在不覺得走進去是個好主意。

我到底到了什麼鬼地方？？這走進去會神隐的吧？絕對會神隐的喂！

要回去朝另一個方向走嗎？......

正當我思索時，身後忽然響起兩個孩童的聲音。

「竹井，快一點啦！」

「等等......小三......」

我回過身，看見兩個十歲左右并不是黑影的男童，靠近我的體型中等，對着後頭的男童喊道......等會兒，他的同伴剛剛是不是叫他小三？

不對，現在不是在意這種事情的時候。

我拉回注意力看向後頭那個叫竹井的，他的個頭小上一号，相比起小三健康的身材，竹井看上去就是個衣架子勉強撐起不合身的衣服，并且用一塊髒兮兮的破布綁住整個頭部，隻留出眼窩的部分還看的見，這讓他顯得頭大身體小，比例滑稽。

他撐着身子，在十公尺遠處彎下腰不停喘氣。

長期營養不良、眨眼的動作看上去很僵硬、還有......

我觀察他，下意識的分析着。

「還好嗎？果然還是讓我背你吧。」小三見竹井看上去不大對，連忙小跑步回去輕拍他的背部幫他順氣。

對了，整個過程中兩個孩子全然忽略一個穿着白大褂、全程毫無保留盯着他們看的陌生人......我想他們看不見我。

「謝謝你、但沒事的......」竹井揮了揮他幾乎沒什麼肉的手，斷斷續續地說。

站在他旁邊的小三沉默一會兒，突然不由分說地将瘦弱的人直接背起。

「咦咦？」

「不行，按你的步調來的話，慶典很快就結束了，根本玩不到什麼！」背起竹井後小三啧了啧舌，咕哝着「嗚挖，拉你上來的時候雖然就有感覺，但你真的超級輕的，跟五歲小孩一樣。」

「抱歉，還、還是你别管我了，真的。」竹井不喘了，但整個人吓到不停結巴，并且盡量縮起身子讓他的頭不會比小三還高。

「我、我能出來玩就很高興了......」說着，他開始用手指摳着臉上綁的破布「而且，跟我在一起，會被當怪物的......我......我不希望你再被他們扔石頭......」

「你才不是怪物！」小三打斷他，盡管小三壓低放柔了語氣，仍能聽出他非常憤怒「那些扔你石頭的家夥才是！」

「可是──」

「聽着，竹井，你是人，從内到外都是。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實則内裡散發着腐爛惡臭的家夥才是怪物，他們自居為人，但事實上比起傳說故事裡的惡鬼，他們才是貨真價實的怪物。」

「他們就是群将自己的無知當作傷人武器的怪物。」

「......謝謝。」

「謝什麼阿，對了，我等等帶你去個攤子，有個禮物肯定很适合你......」

邊說，小三邊背着竹井穿過鳥居，他們的身影逐漸被其他黑影遮掩。

「......」

盡管已看不見兩人的影子，我仍站在鳥居旁，有些出神。

那個叫小三的給人的感覺，有點熟悉......

一時間沒有結論，我将困惑放在一旁，轉身往石子路另一邊走去。

除非真沒有路，不然我才不踏進去那個鬼地方，休想。

在石子路上走了一段時間，身周景色開始發生變化，稀疏的樹木不知何時消失被傳統日式民房取代，這些民房像蓋了一層霧看不清細節，不整齊的石子路在一段詭異的模糊後與平整的泥土道路交接。灰黃的色調慢慢有了彩度，盡管還是有點模糊，但總算從泛黃老照片變成拍立得拍出來的彩色老照片了。

道路很快走到盡頭，在盡頭有一棟清晰度與旁邊像遊戲場景貼圖的民房有着明顯差别的建築物。

這棟建築依然是常見的民房，但沒有圍欄，隻有一個有些老舊、用原木搭成的拱門當作正門。

門柱上挂着直式的木制匾額，用漂亮充滿張力的毛筆字書寫着：松下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