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野先生應該非常清楚版田先生恢複的如何了,畢竟讓OO會複原樣的應該是結野先生或結野先生的式神。」
大廳内,晴明盤腿坐于主位,對面的醫生正坐在客位淡淡地說着。
在醫生身旁,數名高大魁梧的式神圍繞着他,明明祂們從外表看來隻需一拳便能把清瘦的青年捶進地闆,但式神們猙獰兇狠的臉上此刻卻隻有深深的忌憚。
仿佛祂們包圍的不是一名人類醫生,而是一隻熟睡中的怪物。
「醫生比我想像中還了解陰陽師呢……但術法并不是萬能的,有些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來判斷才行。」
晴明搖了搖頭,他阖起手中的折扇,原本輕松的神态忽然褪去,平易近人的青年回歸結野當家的氣場,他沉聲說,「我猜得沒錯的話,這也是你冒雨前來的理由,對吧?」
忽然間,明亮的廳堂暗了暗。
那不是電燈短路,那更像是有什麼東西蠶食了光線,式神們紛紛拱起背脊,有幾個甚至向後退了一步。
「是理由之一,有些問題想要尋求結野先生解惑。」醫生對周遭一切似無所覺,擡眼對上晴明的視線。
「首先想請問結野先生,知不知道白祉村呢?」
在“白祉”脫口那一霎那,燈光消失了,連紙窗外透進廳堂的些許自然光也不見蹤迹。
那感覺就像是不小心眨了下眼,等睜開眼目中可見隻剩眼前的白發醫生與黑暗中掙紮的式神。
濃稠厚重的黑暗吞食了光線與聲音,而詭異的是黑暗中醫生的身影仍然清晰,甚至更亮了些。他身下的影子變成白色,扭曲的白色光點從中滲出,那些光點像是火苗又像是花瓣、甚至像滲人的眼珠子。
「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本人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得到?」醫生淡淡地繼續說着。
終于,影子中的火苗成功掙脫,它們在醫生身後如布條般向上竄出生長,最後交織組成一道兩米多的白色人影。
說是人,但影子本身除了身形外都與人搭不上邊。
祂的頭上有一雙樹枝狀的犄角分割了黑暗,不規則的棱角光塊從中分裂消散,頭部隐約能看出鹿頭的形狀,依稀能從抽象的五官辨認出幽藍色的長方形瞳孔。
祂的身體部分則被火苗組成的層層外袍與布條包裹,層層外袍的最底下似乎有無名的白花在綻放凋零。
那姿态讓人腦中不由自主得生出一個詞彙去描述──邪神。
白色的邪神。
晴明眯起眼,他揮手撤去了對式神的召喚,免得祂們成為那東西的糧食。
本被黑暗吞噬大半身軀的式神隻剩召喚式神的符紙,符紙代替祂們在眨眼間送葬黑暗之中。
同時黑色空間中由紅色火焰組成符文圍繞着那東西依序亮起,壓縮着白光向外擴張的勢頭。那是晴明準備的後手,是警告也是威吓。
盡管晴明并不确定在自己傷勢未愈的情況下,這樣的壓制能持續多久……
……不對,不如說,壓制現在之所以能夠持續,是因為被壓制的那方沒有反抗的意思。
晴明從大約三年多前注意到那東西的存在。
過去的紀載中并沒有這種邪物的紀錄,祂就像是忽然蹦出來的,最開始隻是模糊的影子,且第一次現身後又隔了一段時間才再次出現,現身的間隔時間并沒有規律,每次出現也沒有必然的目的。
唯一能夠肯定的事是,對祂來說"吃掉"靈力簡單得跟呼吸一樣……不管是哪裡的靈力。
然而能夠無差别吞噬靈力的邪物,卻被限制在一名幾乎感受不到靈力的人類身邊,就像巫妖王的魔杖被一個全點力量的劍士當普通槌子耍着玩一樣非常違和。祂的危害也因此遠比想像中要小,當不存在都沒關系。
在确認沒有直接危害,晴明選擇讓式神在不會被那東西吞噬的範圍外監看。
直到不久前,他首次跟祂進行接觸。
那時候道滿剛對他下戰帖,他還沒有收回遍布江戶替幕府監視民間的式神。
晴明不會讓式神特别去注視自己的妹妹克莉絲蒂,她有鬼道丸保護她,晴明也不想讓克莉絲蒂覺得他是一個控制狂,但一枚式神在暴雨中發現克莉絲蒂跟那名醫生相遇了。
剛開始晴明僅僅隻是将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直到那東西忽然現身,令人發悚的幽藍瞳孔先是準确無誤地看向式神所在的位置,然後轉向了克莉絲蒂。
在關系到妹妹時,晴明總是特别沖動。
幾乎是下意識的,晴明調動了那附近所有的式神,掀起小範圍的風雨襲向祂當作警告,然而能把樹木連根拔起的飓風在碰到祂前便化為虛無,連殘餘微風都沒有碰到醫生外袍衣角。
鹿頭的邪神為什麼能肆意吞食靈力?祂又因何存在?
如果未知令人恐懼,那跟祂比起來,暗天丸隻是個惱人的鄰居。
而問題的根源──白發金眼的醫生僅是垂眼靜靜坐在那裡,耐心等待着晴明的答覆,白色的影子在他身後伫立着沒有進一步嘗試突破封鎖。
祂是在醫生說出"白祉村"時才現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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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間大廳半點聲音也沒有。
七分鐘了,但晴明動也沒動。
我知道我問了很嚴肅的問題,我也準備好長期對談或者被潑冷水,但七分鐘沒說話也太久了點。
因為是很嚴肅的問題,這裡在維基百科的描述還是鼎鼎大名的陰陽師宅邸,出于禮貌這段時間我的視線也沒亂瞟,一直看着晴明。
也因此我發現他每隔兩分鐘才眨一次眼,但晴明除了表情越來越凝重外并沒有什麼異樣。
陰陽師的淚腺是不是會分泌什麼神秘的物質來保持眼球水分充足?
撇開陰陽師神秘的生物構造探讨,這又不是線上聊天軟件可以以讀不回,現在是在面對面對吧?我應該提醒晴明說句話嗎?他真的有讀嗎?
說到底為什麼好好的談話能玩出交友軟件的尴尬效果? ?
重點是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正座久了腰會不舒服阿,而且平常沒在正座,我現在腳踝已經開始嚎叫了喂,說句話阿,這不就是知不知道的問題嗎?
十分鐘後,我們還在僵持着,我對現在的情況有兩個猜測:
一個可能是晴明跟假發一樣是個睜眼睡,剛剛過來時我看見結野跟隔壁家大宅一副戰後現場的慘狀,眼鏡跟卷毛也提過黑白陰陽師大戰的事情,晴明若徹夜沒睡體力耗盡不小心打盹也是可以理解。
另外一個可能是晴明并不知道問題的答案,但為了最強陰陽師的尊嚴他不能說不知道,現在他不說話是為了拖延時間好讓他的式神以及下屬們可以去查資料。
第一個猜測要驗證起來很簡單但有大概率會尴尬緻死,第二個猜測……我隻希望他們用的不是谷歌。
「……很遺憾,你的問題,不管我内心答案為何,我都隻能回答不知道。」長久的寂靜後,晴明終于沉聲說道。
糟糕,這神棍般的回答,我真的開始懷疑他剛剛讓式神查谷歌了。
「您應該是全江戶最好的陰陽師。」别讓谷歌的使用者喜好演算系統腐蝕你們身為魔法生物的尊嚴阿。
我面無表情地在心中喊着。
「這點我不會反駁。」晴明沒有任何負擔的承認,随後苦笑了下「然而就算如此,拯救江戶今天黎明的人不是我,而是一名沒有靈力的武士。」
我并不想因為獻祭卷毛的OO而被拯救。
淦,有點不舒服,我又忘記自我介紹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