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診 我未曾堅強
挂軸上,"人生如戲"四個字字迹醜陋,不具半點欣賞價值。
『師傅,本人想請教一下,為什麼一個診所裡不寫"仁醫濟世"之類的,卻要放這麼不正經的挂軸?』
『要你管,我愛放啥放啥。』
『因為仁醫濟世的筆劃太多,師傅每次寫到最後都會變成一坨跟他自己一樣醜陋的墨團。』
『小金子,你可以不要在新師妹面前拆為師的台嗎?你到底對我的人生格言有什麼意見??』
礙事的記憶又一次跳出,被我随手滑走。
喀的一聲,等我完全站至挂軸前,機關的聲響從挂軸後傳出,在燈光的照映下挂軸透出方形黑影,一扇暗門正緩緩開啟。
淨會整些花理胡俏的把戲,這點倒是始終如一。
掀起挂軸,後方出現一條向下的金屬階梯,樓道的盡頭隐隐透着幽藍的光。
喀、喀。
我踏上樓梯,腳步聲回蕩在狹窄的樓道,或許是作者覺得她拖太久拖夠了,過程中沒有任何機關發動,我在壓抑的氛圍中輕易走入記憶中沒有出現過的高科技地下室。
這間地下室說大不大,牆面布滿管線與作用未知的儀表闆,光源是從管線,還有地下室中整齊排列的貨櫃架上、那些緊密放置的玻璃瓶罐、培養皿以及試管中透出。
有些罐子中漂浮着某種植物的根芽,有些則是不規則的肉團,無數藍色碎光打亮辦公室的同時也讓人的感官産生割裂感,彷佛走入什麼異次元縫隙般。
地下室的中央,成堆文件散亂地放置在金屬辦公桌上,金子好端端坐在辦公桌後微笑着,金屬桌面的反光打在他的下方,讓他的笑容越發詭異。
金子的坐姿就跟藥店裡那個金子疣相差無幾,隻不過他的面前擺放着一盆大小正常的白色六瓣花朵,花蕊中幽藍色的熒光無聲綻放。
「興緻不錯。」視線在六瓣花上停留一瞬,我随後對上金子微彎的綠瞳,「就是光污染過高有礙瞻觀。」
我原以為我會直接上去爆打他一頓,不過作者實在拖更拖太久,把我揍人的興緻都拖沒了。
我現在,隻是極盡所能地設想怎麼樣能讓他感受痛苦而已。
「深有同感,可惜這是無法避免的工傷。」金子嘿嘿兩聲,交握的十指向上攤開,動作顯得無比放松,「我還是得尊重師傅留下的遺産,不是嗎?」
金子的笑容突然惡劣嘲弄起來,就跟七年前他準備坑害某個倒黴蛋時如出一轍。
「你應該不知道這裡對吧?這個地方的資曆可比我還深阿,你應該看看我剛接手時的那些數據……噢,抱歉我可能沒有顧及你的心情,希望師傅在你心中的形象不會因此破碎。」
他擺弄着六瓣花的盆栽,如惡魔般低語。
「當初師傅被抓走囚禁,是因為不知誰帶頭傳起師傅會制造"永生之酒"的愚蠢謠言,一個成天在酒缸裡醉生夢死的紅鼻子糟老頭有那種能力,又怎麼會被自己多年幫助的鄰居們背叛,又怎麼會這麼幹脆地死在破爛的監牢裡呢?」
「……」
見我仍沒有反應,金子又笑了下。
「諷刺的是那并不是愚昧無知的謠言,輕信謠言抓走師傅、甚至還"為此"雇傭夜兔的貪婪富商也不過是充當煙霧.彈的可笑鬧劇。」時隔多年,嘲諷不屑的表情再一次出現在金子臉上,他冷笑着,似乎已經懶得保持他虛僞的和善,「呵,一個鄉野的富商怎麼有本事雇傭宇宙最惡的傭兵,還是一次聘三?」
金子微微一頓,眼神出現空洞。
「人生如戲……呵,戲的結局無法改變,那就用鬧劇掩蓋悲劇,讓荒唐掩埋難以承受的種種……」
金子很快回過神,他咧嘴燦笑,繼續說道:「真相是,守屋師傅确實在研究永生,他得主業從來不是大夫,我不過是繼承師業罷了。」
「其中最貴重的數據,就包括了你親愛的夜止導師所愛的花。」
他攤開手掌,讓唯一聽衆的視線聚焦在手掌間那盆白色六瓣花上。
唦──
『導師,你喜歡一日花?』
『嗯?黎明,妳怎麼會這麼覺得呢?』
『……你的房間裡,隻種着一日花。』
『呵呵,我确實很喜歡他們沒錯,但有一點錯了喔,他們并不是一日花……一日花,隻從心中綻放。』
唦──
「……你說完了?」漠然地看着金子,我平靜地問。
「哈?」
我們實在太清楚對方的底細了,他知道我現在的反應并不是隐忍,而是單純地在等他說出更多訊息。
「嘿……看來你知道這件事阿,哈哈,不對,你是因為這才被那個臭老頭收入門下的是嗎,花是你給他的。」似乎沒有預期到我是這種狀态,金子明顯愣了一下,他很快想通了,随後不知是感歎還是嘲諷地笑了,「我真的沒想到,這不就代表你來找我的理由、你生氣的原因是我的不人道實驗……僅僅是因為他們了嗎?哈哈哈……」
金子越說越是像自己講了什麼荒誕的笑話,他最後甚至拿手擡起眼鏡抹掉流出的眼淚。
「你瘋了嗎?你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