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診 不會隻剩一個人
淩晨的時候卷毛又偷偷摸摸蹭回診所,呆呆地坐在登勢病床邊,而黑駒站在門邊跟他說着什麼。
早些時候我已經給黑駒松綁,因為可以當工具人的長谷川下班了,我不想伺候他吃喝拉撒。
有人住院我當然不可能關門,此時我縮在辦公室裡頭,一個計算器屏幕播放連續劇,另一個是監視器畫面,而手機的聊天窗口是午夜的實時文字轉播。
基本上,卷毛和黑駒的聊天内容隻是登勢婆婆、登勢她老公和泥水次郎長的古早味八點檔。
嗯對,我知道很難相信,但是的,登勢年輕過,還有過經典兩男追一女情結。
詳細内容就不贅述了,有興趣的自己追原著去,大概是三百訓左右的内容吧我也不曉得。
『哇噢,你是知道次郎長不會下死手才給登勢血袋的嗎?』午夜嗑八卦嗑得津津有味,他問我。
「……」
記憶閃回我難得喝酒的夜晚,将杯中液體一飲而盡,我在登勢驚訝的目光中拿出三包B型全血血袋放在吧台上。
『老人想玩什麼PLAY醫生可管不着。』酒精燃燒喉嚨,我的嗓子又啞了些,『但請至少,約定個安全詞。』
「……本人不知道。」我敲着桌面,垂眼答道,「本人隻是覺得會教出黑駒先生那樣智商的手下,泥水先生可能滿好糊弄的。」
麻煩得要死的街頭争霸戰,需要至少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出事情才能開始,登勢決定把自己獻出去,以換取家人周全--這是我當時在酒吧得出的結論。
劊子手将會是同等地位身分的人,華蛇不會親手做這種事,還剩下西鄉和次郎長。
考慮到平子的出現時機和登勢的話語,次郎長概率最大。
麻煩的、不講道理的、隻會用拳頭和刀傳達道義的頑固老人。
……我不知道次郎長會不會下死手,久經沙場的劍客當然能察覺這種等級的小伎倆,他需要做的隻是多補兩刀。
這是場賭博、是場交易。
主要傳達的訊息是:老子連增加情趣的小道具都給你們準備好了,要是這樣我還得熬夜加班搶救病人,我們就走着瞧。
說是這麼說,哪怕最後結果是沒有大礙、隻需要做做樣子就好,我還是很不爽。
我拿一個老人的生命,賭另一個老人的信念、賭她在他心中有多少分量。
不,我不能限制誰的行動,那隻會滋生更多麻煩的問題……
這是僥幸……
肯定還有更好的辦法,但我沒想到,我……
去他喵的。
唦──
回過神時,食指已經在木頭表面劃出一道劃痕。
原諒我的爆脾氣,光是不經意想起,我都會産生想把哪個人綁上手術台的沖動。
卷毛面無表情地推門進來,敲擊戛然而止,看來他們在我分神時聊完了。
我十指交錯靜靜看着他,等他想好要用什麼理由說服我。
「……明天他們要來砸場子了,我會在那之前關店走人。」卷毛有一瞬眼神遊移,但他還是開口說,「你的診所是租的吧?這……」
「昨天鶴田小姐的爺爺已經帶她離開。」我打斷他慘不忍睹的支吾,「鶴田老先生的說詞是,房東一直是鶴田小姐,隻要她同意,無論如何租約都會繼續。」
而鶴田小姐,僅僅是給我一個大拇指。
可以說是非常心大的老好人了,這就是富三代的底氣吧,這份心意不能随意浪費阿。
「這樣有什麼意義嗎?讓登勢婆婆轉院吧。」卷毛臉色一沉,做着最後掙紮。
「這樣做以最終結果而言,确實很可能沒有任何意義。」我淡然地說,好像我們現在讨論的是今晚的菜色。
以轉院為理由帶走的話,登勢受害的可能會減少,離開這條街的話,就不會有任何危險。
現在我所做的事,基本可以總結為自找苦吃。
就跟不肯丢掉刀的智障武士一樣。
但是,那又如何呢?
我活着,從來不是因為這麼活着合不合理。
擡起眼皮,卷毛的身影似乎疊着訊号不好的老電視機,噪聲間有雙幽藍色的瞳孔一閃而逝。
「想要效仿登勢夫人那樣,當個逃避絕望感的膽小鬼的話,請随意,是個人總會有想不開的時候。」我對他說。
「我沒……」
「但你很幸運,他們不會善罷罷休的,别抱怨,那些可是你教出來的貨色,想通後他們會回來的。」
「……」
「就算你拒絕,你也不會隻剩一個人,坂田先生。」
他們會找到你的。
「……我知道阿。」銀時發現自己完敗後,臉上别扭的冷漠卸去,露出淡淡的苦澀微笑,「我隻是,不想再有了、那種回憶。」
「我不想……再讓任何人死掉了。」
唦──
『那你的願望又是什麼呢?』
唦──
『我有兩種治療法,你想選哪個呢?』
『我推薦第一個,進行開顱手術,我能保證在最低傷害的情況下修好你的腦子,之後你就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副作用?别擔心,你隻是會把過去八成的事情都忘記,考慮到你給我複述的過去,我覺得這項是優點,心理問題可以被一并解決。可能還有一點點健忘?但同樣的,跟你現在那些無法删除的信息相比,問題不大。』
『第二種?喔,其實隻是一些心理暗示跟專注力訓練,例如養成一些動作習慣輔助你處理多餘的大腦信息,老實說我不覺得這算治療……』
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