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時說得對,醫療糾紛是不可取的,重點是客訴和70吋液晶屏幕是黎明診所的老顧客們的特權!」
「假發你閉嘴。」
唦──
我咬破舌尖,執妄攪起的過往蛇行退卻,隻剩胸口鑽心的悶疼。
太誇張了,明明隻是承接執念的起手式就搞成這樣,那壓迫感簡直像在面對整個徨安對我的問候……
此時我低着腦瓜渾身幾乎是挂在禅杖上,鼻尖差點要怼上一坨白色鋼刷。
呃?……
幼年卷毛跟假發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前,就這麼檔在我跟江華之間。
……所以剛剛才會聽見他倆聲音的幻聽是嗎?
纏繞而上的黑絲緩緩下墜,我咬牙強撐而起,對着江華垂首緻意。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江華靜靜看着我,忽然問,「揮揮你手中的禅杖,就像你在外面做的那樣,一切就能重歸塵土了。」
唦──
『黎明,妳知道這舞是為誰而跳嗎?』
『……神明?』
『是……也不是。』
『?』
『于我,僅僅是為心之所向,所以執念才會響應我……』
唦──
「……因為本人這兒不是那麼運作的,本人說過要為師兄代為道歉。」我垂眼凝視那雙藍色瞳孔,語調平靜,「而且江華夫人,您的心應該不是這麼認為,所以您才願意讓本人走完您的一生。」
「神樂小姐和神威先生很喜歡您。」
「……」
此時神威也靠在江華懷中沉沉睡去,她輕撫孩子們的動作未曾停止──有那麼一瞬我懷疑神威未來會跟他爹走向同款妝造,而兇手就是他親媽。
短暫的沉默過後,江華又問:「大夫,假如你的摯愛至親得了不治之症,隻有相隔兩地才能活下去,你會怎麼做?」
我下意識想回答這世上沒有如果。
「……送他們回去,不計手段、不計代價尋找救活他們的方法。」
不知隔了多久,我緩慢地、咀嚼般傾吐話語:「如果沒有,就實現他們的願望,然後共赴深淵。」
「哪怕不再是家人嗎?」
江華溫和的眼神多了絲道不明的苦澀,她輕柔的嗓音如在夢中呢喃,「可我的願望,也隻是想在短暫的生命中與家人相聚。」
永恒的孤寂,似乎對貪戀凡塵的靈魂來說太久了。
從我窺視的來生中,江華生于徨安,因徨安的阿爾塔納得已永生……可這份饋贈也僅限于對人類來說形同死星的徨安。
也因江華與徨安的連接,讓她的執念能夠被徨安之主的血召喚。
執念瘋狂的根源……是被抛棄、孤寂的恐懼。
「我應該謝謝你,大夫,卻讓你在這招罪了。」江華又展開笑顔,她忽地捏捏神威的臉頰,「要知道神威五歲後就不肯跟我撒嬌了,十歲後又跟他爹學壞成了個讨打的臭脾氣。」
我扯扯嘴角死死壓住上翹的沖動,「那他幾歲後不會尿床?」
江華的笑容更大了些,「嗯,六歲又七個月後吧?倒是神晃三十八了還會……聽他說以前為了跟鳳仙打架憋了三天三夜,那之後泌尿就有點問題……」
神晃,星海坊主本名。
「喔~真是遺憾呀。」我拉着卷毛和假發坐上石凳,他們拔了點雜草充當瓜子叼着。
「雖然這麼說,但該有的功能頑強得不象話,明明當初追我時為了理性溝通,還當着我的面直接捏爆子孫袋,結果跟他走後沒幾個月就發現懷了。」
「挖,您們活真多呀,夫人,真不愧是夜兔。」
「是阿,神晃在我還沒發病那段時間,還不知道從哪個黑市掏來108式大全,就為了這個還把神威騙去單間自己睡。」
「啧啧,男人。」我學着白鳥嗑瓜子看劇的語氣附和。
「神威為此生悶氣了好幾天,他以為我們在玩英雄打怪物的遊戲,還一直嚷着他可以當怪獸,不要排擠他,差點被他爹扔飛出去。」
「最後他們扭打到房梁差點被拆了,被我拿菜刀追了十條街。」
「喔豁~」
「就這樣神晃還放不下108式大全,也不知道那本是不是還藏在家大門門牌後面……」
「您丈夫不會天天帶這種東西回家吧夫人?」
「倒也不會,他總會帶新玩意兒回家,就是審美老臭直男了,淨是些小女孩才會喜歡的花或吊飾,除了鐵鍋之外比較實用的東西,我還是比較喜歡他給我帶新故事……」
黑白的廢墟中,傳出女子斷斷續續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