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扣你工資。”
“那也得能回去,我的大少爺。”我推開他,“還有,我不是要擁抱,我的意思是要你幫我系上圍裙啊。”
長義猛地從我身邊彈開。
“你不早說!”
他邊抱怨邊幫我系好圍裙,推着我走到桌案前。
“将料理呈給将軍時就能離他最近,我們的作戰沒有問題。”
“好好好,監察官大人,首先請您把魚從水裡撈出來吧?”
說實話山姥切長義他除了嘴巴硬些,幹起活來還是很利落的。
我并沒有專門學習過料理,隻是在現世讀書時,偶爾會在租住的房間裡做些簡單的吃食,遠遠達不到呈給将軍的精美程度。好在長義他的審美還是有的,在他的擺盤裝飾下,我這色香味俱不全的魚龍鍋也多少能看了些。
“純,你認為那位森阿滿,是什麼人?”
往茶碗裡夾配菜時,長義冷不丁的問了這麼一句。
“跟在織田信長身邊的森姓男人,最有名的就是那位。”
“森蘭丸?森長可?”
從年齡上來看,那位阿滿大叔約有四十多歲。
“是蘭丸、長可之父,森可成吧。”
我隐隐約約記得,森可成是在與信長妹婿淺井長政交戰時戰死的、信長十分信任的家臣。
“但是——”
長義沒說完,森阿滿從外面推門而入打斷了他的話。
“已經做好了嗎?不愧是南蠻的料理人。”
絡腮胡大叔端起茶碗深深嗅了嗅。
“那麼你們可以走了。”
“走?”長義追上去,“森大人,這份料理不應該由我們送去給将軍嗎?”
“你們不怕死嗎?”
森阿滿皺起眉頭。
“從這裡再向前,我可就無法保證你們的安全了。”
森可成身上的違和感越來越重,語氣裡滿是威脅,大有我們接近将軍就出手處決的意味。
長義擋在我面前。
“森可成大人,您堅持親自把料理送給将軍,恐怕是有什麼目的吧。”
“既然你知道我是森可成,還敢這樣與我說話?”
長義把手放在腰間虛握,我知道他把本體藏在那裡,平常人看不到。
“我不會對真正的森長可大人這麼講話。”
長義彎起嘴角,一陣清脆的響聲後打刀在握,他将刀刃指向絡腮胡,一字一頓的說。
“你想用食物毒害足利将軍,是這樣吧,時間溯行軍。”
【6】
長義瞬間和那露出原型的怪物打成一團。茶碗翻在地上,燒灼了一片野草。
他在裡面下了毒。
什麼時候?
我和長義兩人看着還能做到,果然溯行軍不容小觑。
“可惡可惡可惡,你們如何知道!我明明,我明明做的很好!”
長義振掉刀刃上污黑濃稠的血液。
“當然是因為你選擇僞裝的人不對啦。”
是啊,他不可能是森可成。
森可成死于與淺井、朝倉軍的戰鬥,但并不是元龜四年的那次,而是第一次信長包圍網!他早就死了,怎麼可能出現在槇島城?
“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嗎?因為這個才被你們識破?”溯行軍的獠牙刺破下颚,血滴到地面上,“你們總是這樣,人都是要死的,早死和晚死有什麼區别?”
“區别太大了。”長義雙手持刀,壓低重心,“至少不能讓将軍死在這裡,更不能讓織田信長背上罵名。”
“時間溯行軍,你們的陰謀到此為止。”
長義沖了過去,一擊中心。
遠遠的,我聽見溯行軍骨骼斷開的聲音。
然後是,刀劍的碎裂聲?
那一刻,時間仿佛和呼吸一同停滞。
長義朝我笑了,琉璃色的眼睛似乎在說些什麼。可他什麼都沒能說出口,直直的、仰面倒在地上。白色的披風被紅色的血染的亂七八糟。他的頭發很快被血浸到,銀白的發絲被血和灰塵弄髒。
“長義!”
我沖過去,腿腳酸軟無力,磕在地上也感覺不到痛。他的胸口還插着太刀,汩汩的向外冒血。
長義他确實打倒了,僞裝成森可成的那振敵刀,但是....
“到此為止是你們吧,審神者。”
前來支援的敵太刀從長義身上拔出本體,沖我桀桀怪笑。
“哦呀,剩下的不是刀劍,而是人類嗎。”
“太好了,我最喜歡,虐、殺、人、類了。”
【7】
上次遭遇生死關頭是什麼時候?
啊啊,這種事早就記不清了。
身體先于思考行動起來。
雙腳踩在地上的觸感,懷中山姥切長義冰冷的觸感,還有頭上的鼓起的包的疼痛。我剛剛好像是用頭槌硬生生撞倒了敵太刀?還從他手底下搶到了長義的本體?
人類的潛能無可估量、以及,果然長義說的沒錯,跑的快是選擇監察官的關鍵參考點啊!
“喂喂喂,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就完了。”
“鬼知道死了同伴時政要扣我多少錢啊!”
“咳咳,你隻關心這個?”
長義的聲音從我懷裡傳過來,聽起來怪怪的。
“先找個隐蔽的地方把我放下來。”
“哦哦。”
我停住腳步,然後把自己和長義塞進路邊的竹筐裡。
“這裡夠隐蔽嗎?”
“蠢...蠢材。”
長義有氣無力的說着,然後我就掉了出去。
嗯?
長義的身體出現在筐裡,依舊是髒兮兮的被血染到的形象。
“兩個人怎麼可能塞的下啊。”
“我怎麼知道你還能恢複人形嘛!”
山姥切長義抿着嘴不吭聲。
若是平時他肯定和我擡杠,看他現在的情形怕是不能了。我一陣心疼,準備脫掉自己的制服外套給他裹上。長義擺擺手,要我湊過去聽他說。
“事到如今隻有一個辦法了。”
他捉住我的手,死死扣住。
“和我簽訂契約....”
“你要成為我的刀劍嗎?”
衆所周知,刀劍男士是付喪神,顯形靠的是人類思念轉化成的靈力,當然也有自行顯現的刀劍。但要發揮出力量,必要有一個動力源。長義的靈力源頭在時政,現在他身負重傷,想要從時空遙遠的時之政府汲取能量來的太慢太少,最好的選擇就是我這個移動電源。
山姥切長義盯着我的眼睛,笃定的點頭。随後他攤開手,産生裂紋的本體消失在空氣裡。
“我需要重塑本體,你借我吸一下。”
“你說了吸一下對吧!你要幹嘛!”我捂住胸口後退,“你知道我資質平庸的,我這種成不了戰鬥型的審神者靈力儲備也不夠多,你一口吸下去我恐怕就死了!”
“别廢話了,臨時契約而已。”
長義的手松松的揪住我的領口,看的出來他的時間不多了,我心裡知道不能拖延,但是——
“我承認你是能驅使我的主人,審神者矶部純,從這個時代脫身之前,此身即為汝之劍,我山姥切長義,于此——”
後面的話我沒聽清楚,當然是因為他沒說。長義坐在筐裡,像一顆白菜。而那顆白菜正扯着我的領子要我低頭,冰冰涼的嘴唇堵住我的。
我什麼都沒想。
腦子裡隻有他薄荷味的氣息,以及他一字不錯的叫對了我名字這件事。
【8】
被被又拆開一包瓜子。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被長義一口吸成人幹,怎麼打赢的、怎麼回來的一概不知。”
我癱倒在軟墊上慢悠悠的歎了口氣。
“該死的,那可是我的初吻。”
早知道就多跟長義那家夥要點賠償。
從元龜四年的槇島城回來後我帶薪休假了半個月,期間養好傷的長義也來隔壁病房看過我,除了水果,他就帶了這麼一張紙。
“他給我的時候說這是許願券,一次性的。”我捏着紙片對着日光燈看,“我還沒打開看過,國廣,你也看見了吧,他開的那車?”
被被一邊咯嘣咯嘣一邊點頭。
“裡面恐怕塞了不少現金,你說咱是現在就用這張紙換,還是等過兩年他的财産升值後再去?”
“我建議您先确認一下這張券的有效期,萬一有時間限制豈不是要空歡喜一場。”
說的有道理。
我嘿嘿傻笑,小心翼翼的捏着紙片邊緣撥開。
一層,又一層。
恍惚間我仿佛看見無數的金塊從天花闆上降落,把我圍在裡面。
我打開紙,上面工工整整的寫着。
“使用時間不限。”
太好了!
然後是?
“承諾人:本作長義以下五十八字略。”
是他是他。
“該券為表彰矶部純同志英勇獻身。”
沒錯沒錯。
“——特許,監察官長義捶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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