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恩賢沉默着往前走。

陸裡青也不說話。

伍恩賢悶着一口氣，刻意隻看着前面。

陸裡青拿餘光看陸裡青，看伍恩賢一眼，又看伍恩賢一眼。

陸裡青垂眼，看着他和伍恩賢垂下、靠近着卻沒有碰到的手。

伍恩賢手臂肌肉線條和他不一樣，從小就是結實強壯帶着力量感的。

伍恩賢喜歡足球，他喜歡跳舞。

伍恩賢小時候喜歡豬，他喜歡貓。

伍恩賢本來就和他不一樣。

以前不一樣，現在也不一樣。

也不需要一樣。

陸裡青伸出手，很輕很輕地碰了碰伍恩賢的手指。

伍恩賢很快就轉頭看着他，好像還有點兒生氣又不好跟陸裡青發脾氣的樣子。

“我那時候和你吵架，不是因為不喜歡你。”陸裡青聲音很輕。

伍恩賢愣了一下：“我知道。”

他有點兒茫然地看向陸裡青，心髒像被什麼柔軟卻又沉重的東西輕輕撞了一下，緊接着就慌裡慌張地又重複了一次：“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不是因為不喜歡才吵架的。”

相反，甚至是因為太喜歡了。

所以容不得對方不是和最自己最合拍的樣子，不能接受對方不是對自己最好的樣子。

“我那時候……”陸裡青還沒說完，就被摟進一個很緊的懷抱裡。

伍恩賢緊緊地摟着陸裡青，心疼的感覺漫過了其它一切情緒。

“隻是太累了。”陸裡青輕聲把話補充完。

陸裡青特别受不了和伍恩賢吵架。

[陸裡青：“在外面找工作總是碰壁，回到家裡又和他吵架，我不希望他為了我而失去原來和睦的家庭關系，也不想要他因為我而放棄能去他很喜歡的國家進修的機會，有時候我們因為一些很小的事情也會吵得很兇，我會想他對我的喜歡是不是在減少，他離我是不是越來越遠了。”]

[伍恩賢：“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為了他有犧牲過什麼，我有時候說他，可他不說話，我就會生氣，然後和他吵架，吵完就後悔當時為什麼對他語氣那麼沖，後悔完下次還是一點就着，那段日子心裡特别難受。”]

[伍恩賢：“我真的特别需要陸裡青這個朋友。”]

[陸裡青：“我想要伍恩賢一直在我身邊。”]

伍恩賢安慰着陸裡青，拉着陸裡青去吃飯，和他說起這兩年在國外的見聞，這是他早就想和陸裡青分享的事情。

陸裡青也把這兩年自己生活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伍恩賢。

兩人講兩句，驚訝一下。

聊遠了，繞幾個彎拐回來。

那部分空缺掉的回憶好像因為這些講述而慢慢填補了空白。

兩人悄悄地哭過，又悄悄地重新積攢起力量。

中午吃完烤牛腸之後，他們下午去了室内運動場。

足球場裡鋪了有些柔軟的連片假草，明亮的燈光照得假草坪的根尖上如有露水。

這個草坪比起标準足球場的規格小了一半，對于伍恩賢和陸裡青兩個人來說已經完全足夠。

“要怎麼玩？”陸裡青以前偶爾也會和伍恩賢一起去踢足球，但更多是和他一塊兒看足球。

因為陸裡青其實沒那麼喜歡足球，至少不是像伍恩賢那樣熱愛。

伍恩賢喜歡足球，大概像陸裡青喜歡貓貓一樣的程度。

他想和陸裡青一起看球賽，一起踢球，但又總怕陸裡青跳舞已經很累，也很怕他在足球場上受傷，所以伍恩賢就隻是讓陸裡青和他一塊兒看。

那時候，他還說過很多次想和陸裡青一起出國看球賽，結果他真出國了，卻是他自己一個人出的國，一個人看的球賽。

伍恩賢拎起一顆足球，随手一放，随腳一勾勾住：“你來踢，我來守門？”

“好。”陸裡青沒有什麼反對意見。

伍恩賢把球給了陸裡青，自己走遠，戴上手套，站到球門前。

有些遺憾的臉轉身之前就藏起，以一副快樂無憂的笑臉重新面對陸裡青。

“你還記得怎麼踢足球吧？”伍恩賢笑出健康陽光模樣，“沒記得也沒關系，随便踢就行。”

“總還記得一點兒吧。”陸裡青也不托大，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足球了。

“要賭今晚的晚餐嗎？”伍恩賢叉着腰，“十球，你能踢中一球，今晚就我請客。”

“這麼有信心？”陸裡青半低着腦袋看着球，眼睛擡起來時看向伍恩賢也帶笑。

“嗯呐，”伍恩賢眼中自信而得意，“我踢過的足球比你吃的米飯還多。”——陸裡青不太愛吃飯，吃面包，吃包子，吃水果和各種蔬菜。

“兩球吧。”陸裡青承認對方的足球水平，不過也不想太被小瞧。

“好好好。”伍恩賢一口答應。

[伍恩賢：“咳咳，其實我還真拿不準是不是真能十球都防守到。”]

陸裡青第一球還沒用上十足認真。

擡眼瞧瞧伍恩賢，低頭看看球，鞋底踩在球上搓兩搓，腳一收，一踹，球就向球門的方向滾過去。

伍恩賢想放放水來着，第一球也沒有打算認真防守。

然而陸裡青這一球踢得比他想象中快一點兒，還沒真放水呢，球就進了球門。

“嚯。”伍恩賢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也不用這麼放水。”陸裡青笑了笑。

“沒，真沒防住。”伍恩賢把球撿回來，驚訝的眼睛早彎成笑的弧度，“寶刀未老啊。”

“那你呢？”陸裡青淺笑着問。

伍恩賢一指他，把球踢過去：“你待會兒可沒有進球的機會了。”

接下來第二球，第三球，第四球，陸裡青的确都沒有再踢進過。

伍恩賢洋洋得意，站在球門前一腳踩着球，雙手叉着腰，笑容的弧度很大，看着陸裡青的眼神就像在說：是吧，果然就沒再踢進過吧？

可又忍不住在心裡悄悄盤算：要不要再放放水，讓陸裡青玩得高興點兒？

“還有五球呢。”陸裡青也還沒認輸。

“嗯嗯，我相信你肯定能踢中的。”伍恩賢抓緊機會立馬誇道。

晚點兒，晚點兒，可以到最後兩球再放水。

“感覺你會獲勝呢，”陸裡青笑着，也說，“你的足球技術在這幾年也進步了很多的樣子。”

“放輕松！不要看輕你自己！”伍恩賢給陸裡青打氣，“你踢球的樣子最帥了！”

“你守門的樣子也超級帥！小豬是最棒的。”陸裡青垂着頭的時候笑着，擡頭看向伍恩賢的時候笑意也收不住，“用盡全力展現出最專業的樣子吧！”

“我想赢！”伍恩賢超大聲地說。

“我不想輸。”陸裡青也大聲地回複。

陸裡青踢過去，踢歪了。

陸裡青踢過去，被伍恩賢飛撲過去用身體擋住了。

陸裡青後退幾步，把球超高速地踢飛……飛出球框之外了。

“再來！”伍恩賢說，“小貓最帥了！”

“小豬最帥。”陸裡青笑着，差點兒沒踢中球。

還是沒踢中。

“沒關系！”伍恩賢在球門前蹦跳了幾下，鼓勵着，“我最喜歡小貓了！”

最後一球。

陸裡青醞釀着，思考以什麼樣的方式提出這一球。

“我也最喜歡小豬了。”陸裡青笑了笑，最後一次把球踢出去時，情緒和動作都很認真。

伍恩賢看着陸裡青，盯着球發射出來在空中旋轉的軌迹，全神貫注地往右跨出一步，張開手。

球再次被攔住了。

球落到地面，旋轉着滾走。

伍恩賢突然爆發出一聲歡呼，狂喜地繞着球場跑了半圈，奔向陸裡青，把陸裡青抱起來。

“赢啦！”伍恩賢抱着陸裡青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我赢啦。”

陸裡青忍不住笑：“是，你赢了。”

被抱起來旋轉的感覺就像坐在了遊樂場的歡樂咖啡杯裡。

再轉幾圈真的得暈了。

“恭喜。”陸裡青還是笑着說。

“我要請你吃飯！”伍恩賢還是超激動，笑得超高興，可理智也稍微回來了一點兒，把陸裡青放下來。

兩個人站定了，對看着，還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