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守嶽被她一推,這才回過神來,迷茫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痛心:“沒什麼。”他雙拳攥着,卻因着傷病怎麼也攥不緊,一雙眼睛裡頭不免添了幾分無奈。
陳四姑娘覺着真新鮮,陳守嶽更多的是不靠譜,得了教訓斷了手腳後收斂許多,沉默許多,卻也絕非是個要心疼妹妹嫁人的好兄長,陳四姑娘皺眉道:“你也覺着五妹丢人對不對?上趕着給人做妾。”
陳守嶽未置一詞,直到陳四姑娘冷哼一聲喃喃:“那少夫人沈氏架子真真大,這麼多人等不來她一個。爹爹如今已經是刑部員外郎,她擺臉色給誰看?”
陳守嶽嘴角顫了顫,轉眸看向妹妹:“給男人納妾又不是什麼值得開心之事,她不願來,也正常。”
陳四姑娘瞪大眼睛:“你是哪家的,怎麼還替旁人說話?”陳四娘瞧不上陳青霜,巴不得她嫁得不好,但如今壞了規矩的是沈甯音,陳家本就在長公主的賞花宴壞了名聲,如今無奈嫁女,侯府主母又這麼不給面子,新仇舊恨一疊加,陳四姑娘就更讨厭沈甯音了。
陳守嶽皺緊眉:“我就事論事。甯音從前對我那麼……罷了,興許她現也不太想在這裡見着我。”
陳四姑娘看着自家兄長苦惱的模樣,一時間覺得腦子不夠用了,她想想也不對,她兄長是壓根兒沒腦子。沈二放着那麼俊美的夫君不緊張,要來緊張他陳守嶽?
她正想奚落兄長兩句,冷不丁聽見旁邊兒傳來讨饒的聲音。丫鬟身上是滾燙的茶水,跪在地上直磕頭,那坐着的女人臉色難看,擡手就給了丫鬟兩巴掌。
陳四姑娘看得目瞪口呆,概因那人一身月白素衣,先前因着那人容貌太過出色,病弱柔美,眉目如畫,是仿若水一般的溫柔女娘。陳四姑娘就多看了一眼,隻是這會兒那女娘面容扭曲,生氣的模樣冷得像是冰刀子般猙獰。
似是看有人注意到她那邊,女子轉頭命下人将那丫鬟堵了嘴巴拖出去。
整個納妾的宴席表面熱鬧,這種暗地裡的洶湧無人在意。陳四姑娘注意到那女娘看向新房方向的怨毒目光,打心底裡哆嗦了一下。
“那、那人是誰?”陳四姑娘不敢再看,連忙拐了拐手邊的陳守嶽。
陳守嶽從自我的小世界回過神來,瞥了一眼:“她啊,她是侯府的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陳四姑娘大抵是想起來一些細碎的消息來。陳守嶽道:“是啊,守寡多年,平日裡從不參加宴會,你沒見過的。”
陳四姑娘不禁皺眉:“又不是她夫君納妾,她到底在生什麼氣?”
“啊?”陳守嶽聞言,轉眼去瞧,入目隻有個優雅的溫柔婦人,伸手摸着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的頭發,笑得婉約。陳守嶽就指着那邊小聲道:“哪有生氣?你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陳四姑娘揉揉眼睛,說不出話來。
“時辰不早了。”上首的老夫人不動聲色地開口沖陳大人與陳夫人道:“不如就到這兒吧,昭兒媳婦處,遲些再叫孩子敬茶也是一樣。”
陳大人臉上露出失望來,他抻長脖頸往門口又盼了兩眼,到底是點了頭,老夫人松了口氣,命方嬷嬷把人送出侯府去。
客人不多,就請了一些不那麼體面的人來充充場面,也算是給陳大人家一些慰藉。就連做西席的孫靖元也是沒來的。
等人都走了,老夫人方冷着臉:“真是混賬,到現在還沒回府,沈氏是要翻了天了!”
方嬷嬷欲言又止。
老夫人見狀,冷笑:“有什麼就快講,猶猶豫豫的作甚?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麼更糟心的?”
方嬷嬷面有難色:“這……府裡銀子開銷,有點不夠了……”
老夫人眉頭皺緊,眼裡盡是驚詫:“什麼意思?鋪子裡不是有挺多進項麼?總不至于她沈甯音不在侯府,就連開支都開不出來了吧!”
方嬷嬷想将府裡的開支略說一說:“主子,鋪子賺錢的是挺賺的,但這些銀錢拿來開銷侯府也是堵不了缺的。莊子收成不好,咱們府裡前幾個月派出去的商隊又遭了搶……各院兒都要做冬衣、府庫裡的銀子上次抄家又抄沒了。還有哥兒的月例銀子……”林林總總的,方嬷嬷沒說一會兒老夫人就黑着臉聽不下去了。
老夫人一拍桌子,老臉上的怒氣遮掩不住:“叫她掌家,她倒是上姑蘇躲清閑!”
方嬷嬷大氣都不敢喘,隻低着頭勸:“主子,要不然遣個人上姑蘇去問問?把少夫人接回來吧?”
“去!把世子送新房!”老夫人沉着臉:“給她臉了!等陳五娘懷了身子,老身倒要瞧瞧沈氏還拿什麼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