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薛岚語氣一轉,眼底閃過絲絲疑惑……
沈甯音不等他言語,伸手輕車熟路地将男人扶到旁邊坐下。薛岚衣裳薄且破,很輕易地就能瞧見肌肉線條驟然繃緊。但沈甯音沒注意這個,隻語重心長告誡他:“是不是薛督公還兩說呢。些許煙花罷了,萬一是旁人仿造的呢?”
其實到了薛岩那個層面,最親近的自己人之間是有旁人所不知的相認方式的,不過薛岚并不想同沈甯音解釋這些,他從善如流靠着洞壁坐下,隻沉吟起自己的疑惑:“督主遠在上京,此次任務遭逢發難又毫無預警,這個時間,他為何會出現在姑蘇?”
沈甯音并不知曉皇城司與大内是如何運作,所以起先沒往這方面思量,可如今薛岚一提及,沈甯音便覺心髒狠狠撞了一下,接着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她倏地起身站直了:“你的意思是,薛督公來姑蘇是臨時起意?”
薛岚擡頭看着沈甯音,往日裡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驚詫。
“你說話啊!”見他沉默,沈甯音連忙雙手抓着他的肩膀,一雙眼睛死死盯着他的黑眸:“這對我很重要!”
薛岚回過神,喉嚨裡發出短促的回應:“嗯。”
沈甯音眼裡仿佛都有了一絲光亮,飛快松開手:“是了,合該如此的。”
的确是該高興的,薛岩來了,便意味着她們的安全有保障。
可薛岚飛快将從前過了一遍,确信沈甯音從前沒跟大内有過幹系,就算是嫁人後,沒到年底,昌平侯府也還沒機會去紫禁城,她與薛岩甚至沒說過話,那麼她在高興什麼?
“事不宜遲,咱們快些過去。”沈甯音迫不及待想确認一件事——
薛岩能這麼快從上京趕來,有沒有可能……是春渠辦到了!她還活着!
人一旦有了念想,再冷靜之人也會變得不同往日,沈甯音幾乎是能舍下的都舍了,輕裝簡從,她伸手向薛岚:“薛大人,走!”
谷底的夜風帶着潮濕,入目一片黑洞洞的斑駁。薛岚落過水,幾乎九死一生,身上哪還有回應的信号煙花?隻能去尋。
沈甯音急歸急,但該有的安全意識還是有的。人最容易出事的時候,往往就是即将安全的路上。越是這樣的時候,越容易掉以輕心。
沈甯音沒忘記當初那些刺客的嘴臉,更不會忘記春渠出事時那些人令人作嘔的言語。
事實證明,沈甯音的謹慎是有效的,她們挑在黎明最黑暗的時候行進,好幾次差點兒碰着人、都躲開了。
所有人都不清楚這山谷裡頭到底來了幾方勢力,興許這兩日作壁上觀的沈甯音反而比這些人了解得更多。譬如,她就觀察到遠處的山林裡頭經曆了好幾場打鬥。
說明這些人的目的是不一緻的。
直到這等時候,沈甯音才明白了薛岚當初那麼血虐來敵的用意。有了那些人可怕的死法,再有恃無恐的人也都會心生警惕,不敢輕信任何人。
畢竟,誰也想不到薛岚一人便能誅殺數十人。
沈甯音也沒想到。
不過事後她倒也琢磨明白了,那些人輕敵冒進,被沈甯音準備的陷阱戳傷,傷口不大,毒素也不緻命,但是能影響到那些人的輾轉騰挪。遇着薛岚這樣的高手,一點點影響也足夠緻命。
與其說是薛岚一個人辦到的,不如說是兩人合力的結果。
遠處的信号煙花燃放了三次,每次間隔一個時辰。這煙花在安谧的谷底分外顯眼,不但起聯絡作用,而且沈甯音二人還能大緻判斷對方移動的方向。
沈甯音攙扶着薛岚一面避着人,一面朝那邊靠攏。
林子裡頭行走艱難,枯枝敗葉鋪陳的道路沾着露氣,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
沈甯音一個打滑就往地上栽去,她幾乎下意識驚呼一聲,薛岚心下蓦地一驚,下意識去拉她,可濕滑的腐葉滑人并不挑人,薛岚沒能拉得動沈甯音,反而跟着摔了。
沈甯音反應極快,但也僅限于将痛呼化作了悶哼。
薛岚還是重的!哪怕他看起來消瘦,但他高啊。
沈甯音摔在松軟的樹葉還沒太疼,倒是被薛岚消瘦的身子壓得生疼。兩個人都懵了。
可下一瞬,幾道亮光迅速出現在不遠處!沈甯音才意識到這麼安谧的夜裡頭,她将才的那聲驚呼能傳出很遠。
薛岚一聲不吭蓦地抓着她就往旁邊草叢滾,“笃——”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射中了不遠處的樹幹。沈甯音雖瞧不清,但驚出了一頭冷汗。
一連三四聲後,那暗器聲消失了,因為周遭已經給圍起來了。
沈甯音透過草叢外頭的明亮火光,心已經沉入了谷底,看四周嚴絲合縫的火把,她與薛岚、無妨是誰,插翅也難飛!因為,薛岩的所在還離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