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慈怎麼會聽不懂，但是這次，他卻有着自己的考量，“難道你就不想複仇了嗎？在整個宇宙，有着足以堆滿一個星系的人想要殺你，而蟲族下了通緝令，即使他們留手，你也将會永遠失去自由，這個時候有一個足以騙過所有人的僞裝，對你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好事？約和頌，你必須得活下去，才能實現你想實現的一切！”

“我知道，所以呢，我就必須為了活下去，心安理得地抛下你，任由你暗自模仿我的說話習慣、行動軌迹、作戰方式，讓你代替我去死，是嗎？斐慈，你不要太自我了！”約和頌氣得胸脯起伏不定，盯着斐慈嚴肅的神情，略帶嘲意，尖銳地挖苦：“你先告訴我，我到底是有多無能，才會讓你産生替代我的想法？！”

“但是如果你不活下去，你的願望，要由誰來實現？我還可以等，可以再沉睡個成千上萬年再醒來，那你怎麼辦，甘願自己如今受過的這麼多苦都毀于一旦嗎？！回答我！”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決定！”

斐慈看着執拗的約和頌，眸光閃爍，沉默，二人不再開口，氣氛一時之間降至冰點，約和頌偏頭，卻被一抹亮色的水光閃了眼睛，待再去看時，斐慈低下了頭顱。

“……”約和頌張了張嘴，啞口無言。刻薄的話語最先傷害到最親近的人，他感覺自己的喉間被勒了一塊沉沉的砝碼，開口就悶痛。

少頃，約和頌嗓音沙啞，“對不起……我——”他頓了頓，“我剛剛有些口不擇言了。”

“我希望，面對任何事情，你都能和我一起面對，不要瞞着我，去做一些讓我害怕的事情。哪怕……”他的尾音顫抖，如同被雨滴砸中的嫩葉，“——哪怕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聽到這句話，斐慈如遭雷劈，驟然擡起雙眸，驚愕地看向約和頌，爾後，他倏地笑了，凝視着約和頌的雙眸，緩慢而堅定：“好。”

“其實，我變成你的樣子，還有幾個原因。”斐慈溫柔地撫摸自己的臉——屬于約和頌的面容，“你是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智慧生物。”

足夠堅韌，足夠鮮活，足夠特别，如果他們僅有一面之緣，斐慈想，哪怕自己又沉睡了幾百年，再睜眼，他絕對會想起，很久之前，他見到了一個燦爛盛放的靈魂，讓他難以忘記。

“啊……”約和頌彎了彎眉眼，是嗎，他似乎也是呢。出生之前，溫暖的卵隔絕了外界的探究與視線，直到西奧多将一切毀滅，他睜開眼，感受到的除了恐怖的高溫以及刺眼的火光，還有一團将他溫柔包裹的白色能量體，帶他脫離了必死的險境。他仍記得那時的恐懼，以及斐慈帶來的心安。

“以及，我已經忘了自己的過去長的什麼樣子了，或許你會覺得奇怪。”

一提到自己過去的樣子，斐慈蔫巴巴的，整個人都沒了精神，“我記不起來自己過去長什麼樣，所以現在和你提這件事，一是想要告訴你，我的力量已經恢複到了某個節點，第二就是……”

“嗯？”

“我希望你能給我捏出一個，你心目中的我。”

斐慈語出驚人，約和頌被這個消息擊中，極為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伸手指自己：“我？”

“怎麼，這都不樂意嗎？如果不是自己塑造自己會格外失真，我是不會把這種機會讓給你的。”他微微側過腦袋，表面上很驕傲，然而偷瞄的小眼神卻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實想法。

“行啊。”約和頌覺得很有趣，利落地答應了。

“太敷衍了！”

“我的榮幸我的榮幸，來吧，讓我思索一下，我心目中的你……”約和頌從善如流，關于斐慈的形象，很早之前，他心裡就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随着彼此相處愈久，心裡關于斐慈的部分正被數不盡的鮮豔色彩塗抹。

五官，身材，輪廓……約和頌一點點、用心地捏小人，随着最後一筆勾勒，以及點睛之筆，“……最後是眼睛，ok，大功告成！”

斐慈忍耐了許久沒看，一聽完成了立刻興緻勃勃過來看，但隻一眼，就被畫面上的自己擊中，深深地沉默了。

“……你……你确定你不是在報複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