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和頌掙紮着，被水徹底吞沒之前，他看見的是熟悉的身影——斐慈？

“……頌——”！

不知誰人的呼喚像是隔着層層阻礙傳來，如寒風中的燭火漸漸微弱。

約和頌拼盡全力回了句，“在岸上等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約和頌半閉起雙眼，第一時間憋氣，說不心痛是不可能的，不過眼下活下去才最為要緊，隻有成功活下去，他才能去找斐慈問個明白，約和頌狠狠一磨牙，迫切地想要從水中找到一個支撐點，但是他身上活生生像是被灌了鉛一樣，直直沉入海底，不帶半分停歇。

如此窒息又無力，急切湧入口鼻的水在迅速侵蝕約和頌的五髒六腑，悶痛、冰冷、熾熱，在被淹死之前，約和頌胸口的吊墜散發着瑩瑩的光，照亮了約和頌蒼白的神情——阿魚保佑，一團輕盈又安全感十足的泡泡将約和頌包裹起來，約和頌猛地砸在彈性十足的泡泡上，如獲新生。

但與此同時，他也感受到一種規則之力降臨在他身上，霸道、蠻橫、不可違逆，約和頌觸碰了禁忌，他的結局是注定的死亡，就算眼下僥幸逃過了這次懲罰，可死亡就是死亡，無論他如何掙紮，它就在那等着約和頌。

“什麼鬼——我身邊那個，真的是斐慈嗎？”約和頌心有餘悸，暫時控制着溫度将身體烘幹，“不可能是假的，算了，到岸上再去問吧。”

他記得在被推下水的時候，身邊還有幾個玩家也被拉下了水，但是約和頌擡頭，他呈直線滑落的地方，閃爍的、倒映着模糊的天空，沒有看見半點其它玩家的蹤迹，想起最開始身體感受到的侵蝕痛感，低低罵了句，“該死……我總算明白為什麼沒有其它生命了，原來這是化骨水。”

如果不是約和頌自上個世界活下來後，身體素質已經可以與強大的精神力相匹配，怕也和他們落得一樣的結局，半點蹤迹都看不見。

但是閻王讓他三更死，他就算現在活下來了，也活不到五更。

按照那位神秘的機器人管家所說，每天晚上十二點，更新玩家和副本狀态，恐怕那就是自己的最後死亡期限，他得在一切終結之前，找到通往虛妄之天的路并離開這裡。

但是虛妄之天這個名字……約和頌很難不擔憂，但願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來都來了，他好歹也得看看水下面到底有什麼，至于斐慈那邊，他身上有自己的靈魂，換言之他要是死了，斐慈會第一時間感應到的，不必擔心，不過，就怕那三位蟲族添亂。

約和頌搖搖頭，專注眼前，剛剛他在水上，看見了龐大的黑影，當時他還以為是錯覺，畢竟在水面上看，清澈如同透亮的玻璃，一眼能望到頭，就算真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怎麼會看不見呢？

眼睛不會騙他，但水騙了他。水面下卻是可怖的深淵，無盡的黑暗四散染黑了水體，數不清的、蒼白的亡魂在水中飄散着，就像是海底的魚一樣常見，繁華的建築上長滿了水草，殘垣斷壁，一派荒涼，薄薄的日光像是隔着冰層一樣淺淺地照亮最上層的水域，約和頌操縱泡泡小心翼翼地穿過那些建築，水中的亡魂像是水母一樣果凍質感，看着無害，實則隻要約和頌洩露了一點生機，它們就會在瞬間将他層層包圍，撕成碎片。

約和頌喃喃自語，“黑影到底是什麼？”他非常在意在水面上看見的東西，他有預感，這可能和玩家們最終目的地有着一定的關聯，躲過亡魂催動的暗流，約和頌終于看見了他想看見的——水底張開了一張大網，将陰影籠罩，如同捆縛在蛛網上的困獸，又像是深海幽靜的紫珊瑚島，水中剔透流光溢彩的華寶，是一團被裹在紫霧中的心髒，等到靠近，約和頌才驚覺它的龐大。

靠的近了，隔着朦胧的霧氣，約和頌仿佛看見了一株古樹的身影，在想象裡，它本該高聳入雲，遮蔽日月，将世界都籠罩在其陰影中。

約和頌再次靠近，才發現這似乎是一座墜落的島嶼，島嶼上長了一顆參天古樹，它将地底砸出了一座深深的大坑，組成島嶼的地基四分五裂，樹根散落，紫霧——或許那不該稱之為霧，像是霧氣的毒水——從數根的斷裂處流散。

“……救、救我——救——”

“卑鄙……無恥！”

約和頌感到一陣驚悚，不是，他這不是在水下嗎？哪來的呼救聲，他出現幻覺了？再凝神想聽的時候，聲音又不見了，約和頌點點太陽穴，是不是最近事太多，導緻他出幻覺了。

從天上掉下來的？約和頌想要靠近看得更仔細一些，眼角餘光瞥見了一截方碑，下潛想要看得更清楚，斷裂的方碑已經碎成了沒有多少文字記載，隻有幾個缺胳膊少腿的文字，約和頌借助翻譯系統，一字一句念出來：“虛……妄……之天，虛妄之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約和頌大驚失色，湊近用手擦去髒污，想要看得更清楚，指尖傳來尖銳的一痛，血珠自泡泡中滾落，被殘碑吸收殆盡，緊接着，就是約和頌都沒想到的展開——地動山搖，如同頹唐的巨人忽然抖擻了精神，試着慢慢站起，島嶼被不知名的力量緩緩拖起。

這下事情糟糕了！！！見事不妙，約和頌立刻逃跑一樣退開，躲到一邊，完全想不清楚這麼玄幻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看着自己的雙手，那道口子早就愈合了，喃喃自語，“難道……我就是傳說中的天選之子？”

水下因為島嶼的重新露面，卷起了一道水龍卷，約和頌仰頭望着此刻如同高懸之月的島嶼，惴惴不安，虛妄之天已經回到了天上，似乎是歸位了，他大概也要回到岸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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