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當務之急是聯系上賽威亞娜，确認她的情況。

約和頌淺歎一聲，如今的他勢單力薄，即使想幫賽威亞娜做些什麼，也是有心無力，這種暗流洶湧的鬥争他别說跳進去了，就是旁觀都有被卷進去的風險，盡管如此，他還是希望盡可能為賽威亞娜出一份力。

“所以，将我帶到這裡來是打算……？”約和頌嘴角抽抽，這是打算對自己掏心掏肺了是嗎？

在曆經副本試煉的間隙，約和頌曾和斐慈前往那些享譽寰宇的繁華星球，觀覽其盛景，前者的境況卻比不上戈瞳赫恩的十分之一，所以約和頌也沒有想到，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也會有這種混亂且貧乏的存在。

戈瞳赫恩整個地下都被掏空，分做無數層，這裡是僅有的隻有少數蟲族知曉的場所，地下的混亂和困厄告訴約和頌，戈瞳赫恩可不像是表面上那麼美好夢幻之地。如果不是本地蟲族帶路，約和頌可能絕對到不了地下區域。

戈瞳赫恩的表層居住着全帝國金字塔上層的蟲族，以其為中心如同蛛網輻射開來的周邊，越是靠近戈瞳赫恩，地位越高。要麼是投機失敗一夜傾覆無路可退，不甘心離開徘徊等着東山再起，要麼是窮困潦倒付不起高額的房租被驅逐來到了這裡，這些蟲族在擁有了欲望之後和人類似乎并無不同。因為欲望也不是人類獨有的情感。

“這裡是西奧多上将的管轄的地帶。”行走中，歐澤開口解釋道，似乎是看出約和頌的疑惑，他笑了下，“這裡已經存在了近百年的時光，就像是投下光明必會有陰影一樣，因為戈瞳赫恩的繁榮，反而會吸引更多投機客。”

“不過這些暫時不重要。”歐澤目光掃向牆角那些神情呆滞的蟲族，皺了皺眉，呢喃道：“奇怪，最近怎麼來了這麼多蟲族？”

氛圍很不對勁。約和頌眼觀鼻鼻觀心，餘光觀察，周邊時不時會走過一隊神情嚴肅武備齊全的警衛，身後則是被自動設備拖走的已經失去意識的蟲族。或許是為了震懾，這些蟲族的情況并沒有進行任何遮擋，不乏衣着華貴，看上去地位超然的蟲族，也像死了一樣被拖走。

“這是怎麼回事？”靠近歐澤，約和頌低聲問道。

“精神力紊亂躁狂症犯了。”快步跨過剛剛死一樣寂靜的區域，想起約和頌一直在人類聯盟生活，生活常識都不知道的樣子，向他科普道：“很早之前，蟲族就有這種症狀了，我想想，似乎是百年前吧，上一代蟲母死去時留下了禍根，這些年來時不時有蟲族死于躁狂症。”

哦？關于自己的母親，約和頌打起精神，賽威亞娜很少談及她，當約和頌主動提起，也會轉移話題，仿佛當初隻是為了拉約和頌入夥才将她們過往的羁絆說出口。

阿魚是姬賦光在參軍前認識的好友，對于她在蟲族的經曆也知之甚少，那時候，姬賦光的行蹤都已被嚴密監視，也許是為了履行遲到的職責，也許是為了其他，她沒有選擇逃離，留在了蟲族帝國。

蟲母之所以能夠駕馭蟲族這艘星海巨艦，除了蟲族的臣服與愛戴，還因為其獨特的安撫能力。ta之于蟲族的功能更像一顆定海神針，因為隻要ta還活着，ta的一生都會為每一位蟲族提供穩定的精神安撫，這是ta的天賦，亦是責任。

時間追溯到比百年前還要遙遠的歲月，第364代蟲母，其名已不可考，就像是某種不能訴諸于口的禁忌，不知在誰的推動下，大家心照不宣地隐藏了她的姓名，隻用模糊的指代詞。

她出生時遭遇了蟲族内部的動亂，當時流浪古獸與邊境污染齊上陣，同時蟲族招惹的、以及意圖招惹蟲族的其他國家的軍隊打過來了，外界動蕩不安，她因此不受實際掌權者的喜愛，在政權更疊中失去了蹤影，帝國大亂了好些時日，出乎意料的是，菲利蒙家族很快拿出了足以替代蟲母精神力安撫的藥劑，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就等着這一日的到來。

後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第364代蟲母陰差陽錯被人類聯盟某個家族收養，這個家族使用某種手段隐藏了她蟲族的特征，或許是因為單純愛護，或許是因為别的。

總之，被人類取名為姬賦光的第364代蟲母踏上了一條不同于之前任何蟲母曾踏上的路，她在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大放光彩。18歲參軍，率領隊伍征戰沙場從無敗績，多次請兵前往前線，擊退數次異族侵擾，35歲孤身擊殺名為“厄難”的流浪古獸，深入敵營擊潰獸潮，挽救了一整個星系的生靈，因此一戰成名，戰功彪炳。

這份偏離的自由，在蟲族強硬帶走姬賦光的刹那戛然而止，身為蟲母，她的一生都要奉獻給蟲族，除此之外，别無選擇，沒有自由，甚至連自我都要被抹去。

沒有人知道她被強行中斷人生進程有多痛苦，蟲族對她唯有憤怒，人類因她産生了恐慌。對她而言，命運仿佛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代價是萬劫不複。

“禍根？為什麼這麼說？”

歐澤緩緩眯起了雙眸，“上一代蟲母被人類養大，當時人類和帝國關系緊張，充滿了摩擦，那種時候誰敢相信這個被人類養大的蟲母沒有懷着背叛的心思？”

“不過這已經是很久遠的曆史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位蟲母死後，蟲族開始爆發大面積的精神紊亂，據傳是她發動了自己獨特的能力，在死前詛咒了全帝國。前線的戰士們因此大開殺戒，敵我不分，損失慘重。雖然最後赢得了勝利，卻也是慘勝，平白多了許多沒必要的傷亡。”

“你知道精神紊亂躁狂症犯了會是什麼樣子嗎？”歐澤沒有等約和頌回答，自顧自說道：“凡是目光所見的一切生物都是他們的攻擊對象，不知疲倦，不分晝夜，自相殘殺，直到體力耗盡而死，或是死在朝夕相處的同伴刀下。”

“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被稱作永夜戰役。而當時爆發的躁狂症，也被稱作永夜瘟疫，受災者不知凡幾，直到現在，都有苟延殘喘的受災者。永夜瘟疫仿佛成為了潛藏在血液裡的詛咒。”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

約和頌感覺自己的心被一隻手給狠狠捏住，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相信他的母親，那般正直光明的人，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她的前半生一直在為人類聯盟的安穩戰鬥，回到蟲族後，哪怕是為了責任，她也在想方設法攻破邊境污染的難題。

但是，如果她真的罪無可恕，他也要背負着所謂罪人後裔的原罪，為她無力回天的過往贖罪，将她從受到萬萬蟲族唾棄的高台上帶下來。

他将用一生踐行此誓言，永不背棄。

“如果……”約和頌聲音沉悶，“有沒有一種可能，她也想為當時的戰況出一份力……但是卻被利用了呢？”

歐澤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或許你們人類聯盟對她的描述和帝國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