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喊他回來?要是這件事也讓他處理好了……呵呵,得罪他的蟲族可活不長,眼下不就有個替死鬼嗎?”他們可不樂意見到洛的威望再次上漲,畢竟約和頌的死亡已經成為定局,據說如今新誕生的蟲母早已成為洛的傀儡,整個帝國,洛幾乎一手遮天,何等恐懼。帝國一向以戰功論地位和威望,他們這些負責後方和維/穩的蟲族,無論何時都矮他們一頭,一個混血就這樣踩在了他們頭上,真是臉都丢盡!
“事态緊急,看樣子我們是等不到洛出面了……那就讓賽威亞娜出面吧,”聽到這句話,在場的蟲族幾乎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上一代蟲母生前,賽威亞娜一直在為其奔走,如此忠心耿耿的上将,總得讓我們的民衆知道她的功勞吧。”
至于憤怒的蟲族會不會聽一個疑似暗害蟲母,緻蟲母死亡的上将的話,就不是他們該考慮的事情了,打開光腦,洛發表的聲明現在還在置頂上挂着呢,起碼全帝國百分之九十九的蟲族都看到了這則聲明。
賽威亞娜成功安撫了民衆,洛也指責不到他們頭上;賽威亞娜失敗了,甚至引起衆怒,那也隻能怪她不得民心,不會經營,說不定洛還會稱贊他們的所作所為,就這樣除去了一個政敵,皆大歡喜不是嗎?說不定他們還能夠接手賽威亞娜在邊境的那一支強軍,至于賽威亞娜出事後誰來戍守邊境,那就不是他們該考慮的問題了……
接到指令,藏匿在洪流中的下屬們立刻将矛頭指向賽威亞娜,事實上,正如那群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政客們所料,大部分蟲族的目标都是賽威亞娜,此刻,若不是賽威亞娜的府邸有着守備森嚴的防備系統和武裝到每個牙齒的警衛,她的屋子早就被踏平了。
“賽威亞娜,出來!你該給我們一個交待!”
“你就是殺死約和頌的兇手!現在還不肯承認嗎?”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蟲族,你把我們對你的尊崇放到哪裡了!”
“賽威亞娜,出來!”
“滾出來!”
“你是帝國的恥辱,帝國的叛徒!”
“叛徒!叛徒!叛徒!”
他們将府邸包圍得水洩不通,同時賽威亞娜的政敵也開始發力,星網上是聲勢浩大的讨伐,星網下是數不清的指責,無數雙眼盯着這裡,此刻,這裡已經成為了獵場,賽威亞娜終于體會到千夫所指是什麼滋味了,仿佛周邊是鋪天蓋地的閃爍着寒光,向她襲來的刀光劍影。
“長官,我們不能再繼續沉默下去了!”聽聞那些指責,副官再也忍受不住,紅了眼眶,副官跟了賽威亞娜百年,是她絕對的心腹,自然知道賽威亞娜的品性,更知道賽威亞娜就算對她自己下手,都不會對約和頌下手。
“……”賽威亞娜深吸一口氣,低聲喃喃道:“直面你當初的處境,我才知道我曾經錯得有多麼離譜。”
“對不起……那時候,我應該留在你身邊的。”少女金色的重瞳倒映着黑沉沉的天際,歎息一聲,拂袖起身,拾起架在桌上,沾滿了血漬的,看不清樣貌的劍鞘,背影帶着決然,“等着我的好消息,接下來,是獨屬于我的戰場。”
如今的她終于有實力,為一個羽翼未豐的蟲母遮風擋雨,但這份勇氣,卻姗姗來遲了百年。
副官看着賽威亞娜離去的背影,卻隻感受到對方身上沉重得讓她無法呼吸的悲傷。
她仿佛聽見了一聲缥缈的歎息:我一直都很後悔……
我一直都很後悔。成為了逃兵,沒有堅定地站在你身邊。菲尼克斯是你僅存的血脈,他很像你,又不像你。百年前我踏錯一步,匆匆離開了戈瞳赫恩,卻隻等來夾雜着血腥氣味的風,送來了你的死訊。
賽威亞娜:“……”
原來這段路一點也不漫長。
外面是令蟲族心驚肉跳的恐怖聲讨,賽威亞娜關閉防護,孤身站出來。
“諸位,我是賽威亞娜。”
看到她如今的模樣,在場的蟲族無一不訝異,在此之前,他們也曾見過賽威亞娜的真容,但絕非現在這樣憔悴且病骨支離的模樣,仿佛遭受到了重大的打擊,大病了一場。
見狀,他們更加相信,是賽威亞娜對約和頌動了手,若不是心虛,又怎麼因為被點破真相而惶惶!
現場氛圍凝滞一瞬,然後便是更加尖銳且不友好的聲音,賽威亞娜看見這混亂瘋狂的景象,眉眼一凝,下一刻,龐大且冷酷的威壓以賽威亞娜為中心鋪展開,場外的蟲族一時噤若寒蟬,這才是她真正的面目,她在蟲族邊境苦守的百年歲月,可不是讓她成為一個沒有實權,用來背鍋的樣子貨。
“我知道你們想我給出一個答案,但我很遺憾。”
她靜了靜,仿佛在給他們接受這個巨大沖擊的時間,“約和頌已确認死亡。這就是我的答案。”
惡意開始沸騰,在賽威亞娜說出真相的刹那落地成型,賽威亞娜神情鎮靜,目光落在這些蟲族的臉上,自成一個空間,屏蔽了所有的聲音,這種時候還在若無其事地思索,蟲族永遠都是這樣子……過去的賽威亞娜,是出于什麼心态,會害怕這些惡意呢?
不過,還是有些不一樣的。眼角餘光看見有東西在閃爍,賽威亞娜側身,蓦然失語,那亮晶晶的閃光,原來是蟲族眼中奔湧而出的熱淚,這些真切的悲傷與痛苦,和過去一點也不一樣。
他們在為約和頌的死亡而哭泣。
“有蟲族指控我才是害死了約和頌的真兇,證據是什麼呢?隻是提供了我前往無名星系的照片?但要我說,我隻是去收斂屍骨的呢?”賽威亞娜垂眸,自精神空間裡取出那把沾染了血漬的劍鞘,大片黑紅的血漬覆蓋了劍鞘原本的模樣,賽威亞娜對空橫舉那把劍,緩緩抽出因為失去主人而沉寂青黑的劍刃,在場的蟲族沒有一個不認識那這把劍,在看見它時,身體甚至不受控制地顫抖。他們的目光追随着這把劍,仿佛在看一個缥缈的希望。
“我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遲了。當時的我還把這當做一個笑話,各位,在看到的第一眼,你們恐怕也是不敢置信吧?是啊,我當時怎麼都不相信,約和頌會就這樣離開我們……”賽威亞娜苦笑,現場靜悄悄的,所有的蟲族都愣愣地看着賽威亞娜,被憤怒壓下的悲傷再次湧上心頭,突然,有蟲族啜泣出聲。
仿佛某種預示事情已經不可控的信号,他們接二連三開始哭泣,因為他們切實感受到了賽威亞娜心中的悲傷,這種情感是不會作假的。
他們這才如夢初醒,原來,原來……約和頌真的離開了。
“我到達現場的時候,所有的痕迹都被炮火掩蓋,我去得太晚了,很抱歉,我沒有帶回約和頌。”賽威亞娜頓了頓,啞聲:“很抱歉……”
她仰頭看着那把劍,仿佛看見了某個曾和她并肩的身影,兩行熱淚滾落,仿佛自言自語,“我來得太晚了,等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隻留下了這把劍……”我多想,再見你一面。
“這是她的遺物。”
“我隻帶回了這個,但是殺害她的罪魁禍首——”賽威亞娜看向虛妄的天空,緩緩勾起一個嗜血的笑容,“逃吧,無論你逃到哪裡,我也總有一天會把你捉回來,用以祭奠被你害死的……菲尼克斯。”那個被視作禁忌的名字,到最後隻有賽威亞娜知道。
“我不太會說那些場面話,但我向你們保證,會捉拿回真正的兇手,給你們一個确切的交待,還被污蔑的蟲族一個清白,如今逝者已矣,我們更應該看重當下的時光,珍惜現在。”
這些蟲族太悲傷了,這種悲傷足以蒙蔽感知,化作利劍,幾乎無往不利,她算是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了,賽威亞娜冷笑一聲,就憑這些,就認為足以讓她傷筋動骨是嗎?
倏地,一段模糊的視頻突然從每位蟲族的光腦裡跳轉出來,那是一段影像:
“【——蟲母生命信号——已确認消失——】”
“【——西奧多——收尾——】”
“【像人類——斬草除根——】”
蟲族轟然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