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的回答也算在點子上。

一個是占大義，一個是有可行性，而且于辟邪并無利益沖突，不如說長遠來看，甚至可以減輕辟邪對抗魔物、魔族的壓力。

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點，是北洛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他身為辟邪王的權威與公信力。

同樣的事情黎行晚去做，就是得不到相同的效果。

她會面對很多……身份上的刁難，職能權力上的質疑，或者别的什麼，總歸都是與提案本身無關的東西。當然，也可能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或許辟邪們根本不在乎所有這些，但她不想賭。

現在的她還沒有能力站到風口浪尖上。

從調查結果看，反對的意見大概分這三類。

一類是擔憂重蹈覆轍的，都是往上數老一兩輩的辟邪，人數寥寥。

一類是覺得吃力不讨好的，在内被王猜忌、在外被妖排斥，這是個别退位長老的看法。

一類是認為不應當幹涉他族生存現狀的，毫無疑問都是玄戈限制令的嚴格遵從者。

總的來說，嗯，不痛不癢。

中立的意見占大多數，顯然雙王交替時間太短，很多辟邪還在玄戈、北洛二王不同政見之間搖擺。一方面有所顧慮，一方面出于對北洛的信任，或是身為大妖自應匡扶大義的種族自覺，不完全排斥這件事。

同意的意見裡大多是彩虹屁，或是質樸真誠的“入黨申請書”，野流響這些北洛的忠實簇擁都在此列。

……不知出于什麼心理，北洛還正兒八經地詢問過未成年小辟邪們的意見，得到了廣大支持，同意的調查反饋小半都是這些小辟邪提交的。

北洛今天的體面是未成年給的。

考慮到往後天鹿城勢力的治理還得靠北洛自己，接下來一個月時間，黎行晚給北洛細緻講解了一些，她在政治制度上的看法，以及人間曆朝的體制改革與生存困境。

這些東西放在前世，是中學生必修課；放在這種時候，和屠龍術也沒太大差别了。

雖然說，她講的内容和現實有一些偏差（前世曆史與古劍世界曆史的偏差），甚至于，人族慣行的制度在魔域、在妖族之中可行性也會大打折扣，但這種事情在原理上是相通的。

不是非要考試，而是對平等地位、成長空間的需要。

不是非要工作，而是對物質生存條件，和社群建設參與感的需要。

不是非要分權，而是對相對安穩的生活環境的需要。

可惜這些事總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扭曲，或是偷換概念，或是倒置因果，把手段說成目的，誘導偏激的觀點和社會生态。

如果說，曲先生的教育，更多的是讓北洛看到了古往今來閃閃發光的肝膽人物，那黎行晚的講述，絕對是偏向肮髒的權力角逐、财富掠奪，把曲先生有意淡化的，人間的腥風血雨，揭開一角。

黎行晚不止一次警示他：“不要太信任人族。最好也不要太信任我。”

北洛沉默一下，說：“如果不信任你，我還會信任誰呢。”

幸運的是，妖族一直以來處于分散遊離的狀态，交際處事都相對單純，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更像是某些存于幻想中的武俠江湖的世界。從零開始建立秩序……不能說簡單，但在魔域這種有強大外敵威脅的條件下，加上辟邪自身的強大實力與聲望，内部的混亂傾軋應當會少得多。

該怎麼說……這應該是個簡單模式開局了。

時間就這樣飛快地流失，幾乎一眨眼，天鹿城又迎來黎明。

這是黎行晚第一次看見天鹿城的日出，北洛專門留下來陪她，本以為要發展點浪漫感情，結果她一開口又是三句不離工作。

“幻術普及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當然，換了個名目，現在叫‘靈盾技能培訓’。”

“我知道，”北洛想到最近天鹿城裡雞飛狗跳的樣子就頭疼，真不知道霓裳是怎麼一件一件事耐心處理下去的，太令辟邪害怕了，“你帶回來的那個教學工具确實好用。”

這裡的教學工具，其實指的就是成功化為人形的心魔罂夙，這家夥來到天鹿城，每天的工作就是到處（陰暗地）煽風點火，進行精神攻擊——如果沒擋住情緒失控了？對不起，那說明你靈盾技能沒修煉到家啊，請再接再厲，不要試圖損壞教學工具，這是公家财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