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北洛聽來就是忍受。
她……是一個會痛他人之苦的人。
黎行晚的靈力屬性偏土。
……雖然她的劍術中有北洛的影子,比較鋒銳,從戰鬥風格來講,又喜歡靈巧偷襲,和土屬性的刻闆印象相去甚遠。
五行相生關系中,土生金。不知道他對她的喜愛與親近,與此有沒有關系?
不過他覺得胎兒能安安靜靜地在她肚子裡不鬧事,應該和這個有點關系。
在土屬靈力的包覆下,北洛能感覺到她腹中一絲極為微弱的辟邪妖力。
坦誠來說,辟邪血脈中吞噬的本能就意味着,初生辟邪的妖力來源,就是來自于辟邪媽媽的小心哺養;顯然黎行晚是不滿足這個條件的,腹中胎兒的妖力真就全靠天鹿城自帶的環境,和北洛當初中标的那一點努力,可以說是遠低于辟邪平均水平的柔弱。
但很有生命力。
像是幼芽破土那樣。
北洛每次附耳過去聽胎心,都能一動不動地聽半天。
唯一比較意外的插曲就是……作為人類,即便在孕期,黎行晚似乎也是有生理需求的。
——他當時真的以為是單純的生理需求。
醫師說胎相穩定,可以不那麼激烈地做一點點,但北洛還是挺擔心會影響她們母女健康的,畢竟哪裡出了差錯,受罪的不都是黎行晚嗎?
拒絕後,黎行晚明顯表達了不快,直接把北洛的手拍開,不讓他碰自己。
這是之前未曾有過的排斥。
單純因為懷孕放大了負面情緒嗎?或是有什麼别的原因?
北洛躺在她旁邊,借着朦胧的天色,用視線仔細描摹她的面龐,忽然問道:“……懷孕難受嗎?”
黎行晚的回答頗為冷淡:“還好。”
室内渾濁的光色,讓一時的沉默變得更加難以忍受。北洛緊抿嘴巴,手掌貼着被單悄悄挪移,被她避開後,再次試探想拉她的手。這次她沒躲開。
北洛感覺到她在慢慢回應自己,像是非常遲鈍了似的,緩慢地磨蹭他的指節與掌心。
許久,她歎了口氣。
這聲歎息聽起來有些顫抖。
“我還好。懷孕有點難受,但是我還好。”
隔了一會兒,她深吸了口氣,側過頭看他,又說:
“肚子不舒服,腰總是酸。頭暈,沒力氣,但躺下也睡不着。”
“突然能聞到很細微的味道,但說不上是什麼,我覺得周圍好像變成很陌生的樣子,又什麼都不能做,我覺得好煩。”
說着,她急促地歎了口氣,像是喘息,整個人側躺過來,伸手用力推他:
“我還覺得胸口不舒服,刺痛,輕微,喘不上氣,不厲害。但我不舒服,懂嗎!”
所有這些不适,凝在醫師口中,隻是一句母女康泰,懷孕正常反應。
他實在是有些疏忽了,若是能再多一點時間來陪她就好了。
“對不起。”
黎行晚幾乎是驟然冷靜下來:“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要懷孕的。”
“不是這樣,”北洛及時抓住她抽回的手,“孩子,我也想要的。”
畢竟如果他不想要,這個孩子是百分之一百不可能懷上的。
他不想在此刻撇清自己,他更想負擔起責任,為她分擔痛苦與憂慮,可以光明正大地說:你可以依靠我。
雖然從目前看,他似乎已經有些失職了。
“對不起。”
北洛将她攏進懷裡,很快就感到前襟有些濕潤了,他忽然意識到,人的欲望,并不止是欲望本身,亦是對某些缺失的補償。
也許她有什麼很需要、很想要的東西,隻是說不出口,又或者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又或者想明白也無能為力,隻好找另外的方式去彌補。
北洛幫她按摩腰部——其實側着的姿勢并不好發力,幾乎隻能靠指力,幸而他并不缺這點力氣和耐性——感受她的呼吸漸漸平緩,問道:“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黎行晚搖了搖頭。
——就當下姿勢而言,幾乎相當于在他懷裡蹭了蹭。
北洛舒展開神色,低頭從鼻尖蹭過她的發頂。
“……想要嗎?”
黎行晚更輕地搖了搖頭。
她似乎有些困了。
北洛輕輕拍她的腰背,讓她有點想笑,好像自己是被當作小孩子哄睡了;想再拌兩句嘴吧,又覺得實在有些疲累,昏昏沉沉便睡去了。
隔日醒來,還沒來得及惱恨自己的反複失控、莫名其妙地厭惡全世界,就發覺手邊毛茸茸、暖融融、又軟乎乎的,側過頭一看,居然是北洛這隻大辟邪。
看到她醒了,大辟邪睜開半隻豎瞳,很快又掩回去,慢吞吞地把吻部湊過來,濕漉漉的鼻尖蹭到她的眼角,輕輕舔了舔她的面頰。
刻意放輕的鼻息帶起潮熱的微風,黎行晚莫名想笑,摸了摸他下颚的軟肉,又去捏他側躺下來時伸過來的前爪,手欠地去摳他掌中藏起來的鋒利指甲,伸伸腳就能踹到他後腿。
黎行晚往他的方向蹭了蹭,順着他仰躺的力道順便趴到他身上淺淺打個滾,枕在他肚皮上,頓時又覺得很快樂了。
她抓着北洛頸下的細毛,說道:“這次休息幾天,打工王?”
“……這次多偷一會兒懶。”
“一會兒是多久?”
“那就看你多久會嫌我煩了。”
黎行晚踹他一腳:“油嘴滑舌,你變了!”
北洛哼道:“沒辦法,近墨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