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越描越黑
10天對于一個新舞台來說,是非常緊迫的時間。
錄制、編舞、彩排、實錄都需要時間,好在江留月和東永裴對于舞台的掌控都如同呼吸一樣自然。
兩個人進入錄音室不到三個小時,初demo就已經出來了,兩個人聽完了初版,又開始讨論舞台設計。
一首慢節奏的歌曲免去了編舞練舞的繁瑣,走位也非常簡單,現在的問題是需要給舞美留時間。
“明後兩天我們先去排吧。”
東永裴揉了揉酸脹的眼睛,為今天的工作劃上了句話:“我會跟文社長說一下情況的,等場館開放了,我們就可以去實地彩排
了。”
這次的YG家族演唱會使用了奧林匹克館,場館現在已經開始在搭建舞台了,但藝人要下周才能進場。
江留月嗯了一聲,這次演唱會的團隊是跟随BB進行過2012年世巡的,東永裴對他們顯然熟悉得多。
“不過,你什麼時候成長了那麼多,聲音現在變得特别穩,高音也能上去了。”剛剛沉浸在工作的時候東永裴就想問了:“你的
發音方式也變了,是不是?”
江留月還沒說什麼,東永裴又補充道:“挺好的,原來那個發音太傷嗓子了。”
這就是公司曾經是小作坊的弊端了,不能說曾經的聲樂老師沒有能力,而是在那樣的小作坊裡,想要根據每個人的特點去制定科
學的發音方式顯然是不現實的,隻有通用的且速成的發音方式簡單粗暴的套用在每個人頭上。
自2009年權志龍個人solo之後,bigbang就又請了好的老師重新學了發音,當時的江留月正在拍攝一部文藝片因此錯失了機會,
之後就不必說了,她把自己的事業搞得一塌糊塗,整日混在綜藝與平面拍攝中,越來越不像是個歌手了。
當時不覺得,但後面回想起來,周圍人潛移默化的否認也是她裹足不前的理由之一,大家似乎默認,她有着不屬于YG的美貌,也
有着配不上YG的音樂實力,作為歌手的Alice比起同期其他歌手來說确實實力短了一截。
【Alice不應該當歌手,應該是個天生的演員或模特。】
【你隻要臉蛋漂亮就行了。】
在這樣的氛圍中,江留月對于唱歌的自信心越來越薄弱,對于容貌的焦慮也越來越重,一度因為過度減肥和吃一些亂七八糟的美
白産品搞壞了自己的身體。
2014年的她也是如此,一米六二的身高連九十斤都不到,攝像頭裡看着還算纖細,現實中肉眼看隻覺得瘦得伶仃,皮膚白得都要
發青了,人也沒什麼血色,因為過度減肥傷到了腸胃,食欲也很差。
好處就是,非常上相,極其上相,美麗得如同一朵冰雪雕琢的花朵,年初拍攝的雜志再次刷新了銷售記錄,拍攝用的服裝首飾甚
至絲襪都賣到斷貨,甚至引發了一系列其他女藝人的風格模仿。
她的時尚資源一直都很好,瘦得快要脫相之後,更好了。
煩躁的人隻有權志龍,他為她飛速掉落的體重頭痛不已,害怕她把身體給搞壞了,于是自己在身邊的時候就親自陪着吃飯,如果
因為工作忙,就會委托其他人盯着她吃飯,還要江留月天天彙報。
本就因為焦慮吃不下飯的江留月因此更加焦慮了,吃或者不吃都會給她帶來強烈的負罪感,就在無人知道的角落裡,她走錯了
路。
江留月開始催吐了。
她潛意識似乎認為,自己隻有美貌的價值,好似沒有吃到連軸開演唱會的苦,沒有經曆三天開兩場演唱會的累,她就要從饑餓感
和自我折磨中找到與之對等的痛苦一般,她在吃完之後又吐出來。
第一次吐完的時候,江留月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好浪費糧食啊。”
她捂着臉,哽咽着啜泣。
這樣的日子大約持續了一周多,江留月被敏智的關心給吓醒了。
敏智在跟她說話的時候說:“你的聲音怎麼了,那麼沙啞,你生病了嗎?”
催吐帶來的胃酸腐蝕着她的聲帶,她如同清泉一般悅耳的嗓音正在變成幹涸皲裂的泥土。
江留月陡然一身冷汗出來。
她不敢找心理醫生,隻能去網上搜查資料,發現自己有着嚴重的焦慮與抑郁傾向。
她看到了自己腳下松動的泥土,前方深不見底的深淵。
江留月開始努力自救,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一切,于是花錢在國外找了線上心理醫生,一點點的将自己從泥潭裡拔出來。
這是一場痛苦的自我搏鬥,她的氣質也因此大為改變,透着一股說不出的陰郁和破碎感,整個人的情緒也變得敏感易燃。
權志龍本能的意識到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江留月的緘默不語讓兩個人的關系反而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從玩笑話一下子點爆的情緒,隻是溝通忽然變成了上綱上線,兩個人難得的見面,溫存的時刻似乎隻有相見的瞬間。
江留月想要出去工作,但她已經厭倦了綜藝,也要聽從心理醫生的暫時遠離引發容貌焦慮的平面拍攝,而演戲這套路,權志龍又
因為兩個人關系的緊繃而格外抗拒她拍攝任何暧昧或愛情相關的東西。
她常因為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而茫然。
甚至對自己本身的存在感到迷茫。
錯誤的發音方式,公司的放養,近乎于無得音樂資源也讓她在歌手這條路上畏畏縮縮,她總覺得自己太差勁,因此格外焦慮于作曲家們的反應,張嘴的每個瞬間都變得遲疑和不自信起來。
【我太差了】
【我大概是YG最差的歌手】
【……好丢人】
這樣幾次受挫之後,江留月逐漸熄了發專輯和進行歌手活動的心思。
直到回到國内活動,她也一直沒有再動什麼重新發專輯進行音樂活動的想法,回國之初還沒有跟YG徹底割席,參加活動用的還是
Alice的名義,但她都很少唱歌表演,大多活動還是以綜藝為主。
新組建的團隊對此并不贊成,但也沒有更好的想法,隻能且行且看,而且,團隊們更發愁的是江留月本身的狀态并不好。
雖然她看起來鬥志昂揚,錄制節目的時候也看起來活潑開朗能笑能鬧,但隻要攝像機關掉,就整個人看起來病恹恹的。
尤其是江留月自催吐之後一直食欲欠佳,吃飯頂多是維持生命體征,日常吃的營養劑比米粒多,愁壞了身邊的人。
直到有一次,活動結束之後大家相約去吃夜宵,大家知道她腸胃不好,特意為她點了一份潮汕的海鮮粥。
糯爛開花的米粒混雜着瑩潤的蝦仁、白裡透紅的蟹腿和翠綠的青菜葉,江留月用勺子攪拌了一下,熱乎乎的霧氣撲面而來,她忽
然有了胃口,低下頭把那一小碗海鮮粥都吃完了。
她都沒注意到,她吃到一半的時候,周圍人吃飯的動作都慢了,尤其是阿蒼,激動得一個勁拽旁邊人的衣袖給他們看。
平時活動的時候也點過粥,什麼吃的都點過,但江留月永遠是貓一樣聞兩下吃一口就推開讓阿蒼分給大家吃了。
好不容易跟了一個前程似錦的新老闆,脾氣好又出手大方,大家都害怕江留月一下子病死過去。
金優已經在思考,要不要問問看這家廚師能不能被挖走了。
“明月我們再吃一點吧。”
見江留月放下勺子,阿蒼假裝漫不經心的說道。
江留月點了點頭。
周圍人都不說話,但每個人都在瘋狂轉餐桌的轉盤,但凡這轉盤是純金屬,這會兒都得是火花帶閃電了。
那鍋粥在五六秒内使命必達,轉的太快了還差點蕩出去。
阿蒼臨危不懼用手掌按住轉盤,穩住大局,然後拿起大勺子為江留月添碗,江留月忽然喊了一聲等一等。
阿蒼緊張的人都要繃着了,旁邊本來假裝若無其事吃飯的其他小夥伴也都個個僵硬在全場。
所有人都怕聽到江留月說一句不吃了。
江留月皺了皺鼻尖,她的眼睛還看着阿蒼手裡的小碗,黑溜溜的眼珠子在霧氣裡面濕潤潤的。
“……不要螃蟹腿,有點咬不動。”
她想了想,補充道:
“要蝦。”
那天夜宵店的老闆很迷茫。
這群娛樂圈的客人們是半夜來的,菜都是提前點好的,以防萬一,還額外留了一些招牌菜的份額。
怎麼……怎麼大半夜的追加那麼多蝦?
老闆娘一巴掌糊之:“你懂個屁,明星都怕胖,蝦又好吃又不長肉,他們當然喜歡,還不趕緊去打電話調貨!”
這頓飯吃得大家都開心,臨走前江留月還有一起錄制的小夥伴還跟老闆老闆娘們合了影留下了簽名。
節目播出之後聞訊而來的粉絲們占領了這家店,然後吃了同款菜單。
當天,江留月就有了新的江湖傳說。
大家都說,她超愛吃蝦的。
一周後,江留月看着接機粉絲送的小龍蝦花束。黑虎蝦花束、爬爬蝦花束陷入了迷茫。
來接機的粉絲臉龐都紅撲撲的,掩飾不住的開心和邀功:“塔伊塔伊,你喜歡嗎?”
江留月被眼前荒謬的花束給逗笑了,一邊說喜歡一邊掏出手機拍照。
因為太荒謬了。
尤其是花束為了搭配黑虎蝦爬爬蝦基圍蝦小龍蝦搭配的并非常規的花朵,而是花菜、朝天椒、香菜和大蔥,更是将這份荒謬和滑稽襯托到了極點。
江留月拍了兩張照片,整個人笑得都要站不住了。
粉絲們開心壞了,捧花的幾個女孩互相擊掌:“我就說塔伊會喜歡的!!!”
熱烈的愛意是充足的陽光、雨水和土壤,江留月的焦慮在廣袤的土地如同灰色的煙霧一般彌散開來,很快被風一吹,散的幾乎看
不到了。
周圍的人不停的問她什麼時候發新歌,大家一直都在等呢,什麼時候開演唱會,好幾家承接商急得團團轉,什麼時候發專輯,一
定要留簽名給我,那種熱烈的,不摻假的期盼,讓她重新燃起了自信心。
江留月在綜藝上也搭上了一些音樂人脈,找到這些資深的前輩們誠懇的聊了之後給自己定了新的方向,根據自己的音色重新制定了适合的音樂風格,轉頭去了日本找到一位宗師級聲樂老師。
也是那時候,她才知道,她的聲音資本極好,隻是一直使用着錯誤的發音方式,不僅讓音色聽起來不夠飽滿明亮,還造成氣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