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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謊言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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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約好了到了韓國就要聯系我,要跟我一起吃飯,一起聚會的,為什麼一直這樣躲着我呢?

權志龍焦躁的啃咬着指甲,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那孩子飛速的瘦了下來,她的狀态在很短的時間裡變得很糟糕,看起來總是很累的樣子,眼睛也變得沒有神采,他憂心如焚,卻不敢靠近——

親友們也覺得很不對勁,甚至來問他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隻是聊天的時候提到了你,塔伊就忽然開始落淚,捂着頭說自己的頭好痛,求我們不要再繼續說

了。’

‘她看起來很糟糕……你不要做什麼刺激到她的事情。’

【耗盡了所有的一切向你跑去

你卻一次又一次對我說再見

你為什麼讨厭我】

權志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漏了馬腳,是不是自己演的不像了,是不是自己太久沒有回歸,不像是G-

Dragon了?

那可不行。

他得是GD才行啊。

如果沒有這華麗的衣服,沒有這優雅的面具,沒有這個身份,他要怎麼抓住這即将失去失控失溫的一切?

權志龍決定立刻回歸,他迫切的需要回到G-Dragon的這個身份裡,他開始沒日沒夜的泡在工作室

裡,越來越猛烈的頭痛中,他進行着艱難的自我對抗和蛻變,他攥着的鉛筆正艱難的寫下靈魂的悲

鳴和掙紮的痕迹。

他要得到控制權。

他要重新成為那個無所不能的自己。

然後,他要理直氣壯的回歸,在韓國,在日本,在港澳,在東南亞,在美國,在許多舞台上,他們

會遇見彼此,他倒要看看當着攝像機的面,這孩子怎麼躲。

再讨厭他,再想要拉開距離,也要乖乖的過來問好,也要叫着‘志龍哥’站在他的旁邊。

那個男人算什麼。

隻要他權志龍出現,她的名字旁邊就永遠隻有他的存在。

【時間過得那麼慢,隻有年齡增長,雖生猶死

要做的事情很多,想做的卻一個都沒有

沒有你,我害怕這一切

沒有你,這漆黑的夜晚和冰冷的世界,讓我快要承受不住了】

‘到了春天我們就見面吧’

‘今天見面,明天見面,後天也見面吧’

隻是,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再次見面,是這樣的場景。

他對于那天的記憶極為混亂,就像是他從中國回來大病一場那期間的記憶一樣,幾乎記不住什麼連

續的情節,隻有破碎的畫面。

是手機彈出的新聞窗,是屏幕上閃爍的來電通知,是雨刷器怎麼都刮不完的雪花,是泥濘的道路,

擁擠的車流,刺耳的鳴笛中他狂奔時搖晃的視線裡,他吐出的白色霧氣讓他的視線都變得模糊。

是她的名字再次變成韓語卻出現在病曆單上。

他抖着手簽字,好幾次筆都抓不住。

冰冷,潮濕,視線模糊,步伐沉重,充滿消毒水氣味的房間裡,隻有儀器發出滴滴滴的聲音,躺在

病床上的人胸口隻有微弱的起伏。

他對她的怨恨在這一刻瞬間消弭,對她所有的期盼、渴求,堵在胸口說不出的委屈和哀怨,盡數消

融,變成一場毫無防備的洪流,瞬間席卷走他所有的冷靜。

他張嘴就是想要罵她,罵她笨罵她不聽話罵她不小心開車,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隻是陷入不知所

措的迷茫,直到感覺到淚水不停的落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權志龍下意識的伸出手想去給她擦,擡起手好才意識到,那眼淚是從他自己的眼眶裡流出來的。

他想伸手摸摸她,手卻不知道往哪裡放好。

感覺不管碰什麼地方,她都會很痛。

于是他隻能摸了摸江留月的手。

無數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不在乎的瞬間,在這個瞬間忽然潰堤。

他又看見了他可愛的漂亮的寶貝,擔憂的看着他,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龐。

‘志龍哥,不要哭。’

‘志龍哥,怎麼了,發生什麼了嗎?沒關系沒關系沒關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哥哥,你看起來好累,我們一起吃頓好吃的,然後睡個好覺吧。’

‘呀,權志龍!’

‘快吃這個志龍哥,吃這個吃這個超級好吃快吃快吃!好吃對不對對不對!!!’

‘我真的生氣了,别碰我!’

‘辛苦了,志龍哥,真的辛苦了。’

‘我在這,哥哥,我在這。’

無數次。

在過去的時間裡。

他無數次牽過的這隻手,從剛開始扣着她的手腕,到握着她的指尖,從整個把她的手掌包在手心

裡,到無數次情濃時的十指相扣,他也曾經拉着這隻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祈求她的憐愛,她的安

慰,她的原諒。

“塔伊。”

權志龍幾乎是無意識的問道:

“塔伊,你的手怎麼那麼冷?”

這不像你。

這不應該是你。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們不是已經和好了嗎?

不願意見我也沒有關系,反正時間那麼久,你都願意見别的人了,早晚有天會願意見我的吧,我們

之間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你幹嘛要這樣對我呢塔伊。

塔伊,塔伊,塔伊。

憐憫我,安慰我,原諒我。

或者幹脆恨我,殺了我,毫不留情的離開我,去笑着和别人結婚幸福,讓我每天每夜都怨恨你,被

嫉妒折磨的夜不能寐。

……我甯可你這樣對我。

也不要你這樣懲罰我。

權志龍不知道那段時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他對醫學一竅不通,隻能呆呆地坐在那聽醫生們說着複雜的治療方案,他調取所有自己能調取的資源請來醫生,可是每個人說的話都不是他想聽的。

什麼叫做能蘇醒的幾率微乎其微,什麼叫做腦波動趨近于無,什麼叫做……

‘放棄治療,可能對大家都好?’

他在會議室裡情緒崩潰的對着醫生毫無風度的大吼,他本不是這樣沒有禮貌的人,但醫生卻并不生

氣,反而用悲憫的表情看着他。

權志龍渾渾噩噩,周圍的人說的話他一概都聽不進去,他有的是錢和手段,這裡是韓國最頂尖的醫

療團隊,隻要他不點頭,誰也别想停止工作。

他不允許任何人說喪氣話,大家就都不敢吱聲,但誰都知道,隻要拆掉儀器,江留月的生命就會悄無聲息的終結。

“她會醒的。”

“她會好的。”

權志龍神經質的重複着:“……她現在這樣隻是身體在恢複,不是說,人在睡覺的時候最容易修複

自己嗎?”

沒人敢反駁他,大家都隻能互相使着眼色保持緘默。

權志龍整日守在醫院裡,他努力查資料翻病例,他不想去看醫生給的診斷,卻又不得不自己看,然後對着字典翻譯。

權志龍給自己全世界的人脈打電話,因為在溝通的時候必須要了解江留月的病情,他找了醫生對接,醫生說完之後對方那邊也覺得希望渺茫,他又開始覺得是醫生沒說好,索性自己上陣,他努力

的從細枝末節找出江留月可能會好起來的渺茫希望,又在對方委婉的說辭中陷入絕望。

這一切的混亂和麻木,終結于金優的到來。

權志龍剛開始是慌亂的,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扣着江留月在韓國治療,他本要和金優好好溝通,因

此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準備和方案,卻在對方撕下僞善的面具的時候,徹底陷入瘋狂。

所有的恐懼、擔憂、憤怒、嫉妒、絕望、痛苦在這瞬間找到了仇恨的出口。

原來都是假的。

原來都是錯的。

原來……

“如果不是有你們這群人,她根本就不會離開我。”

“如果不是這個混蛋挑撥離間,我們現在還幸福的在一起吧。”

“塔伊她根本就不想離開我,一定是這個家夥在背後搗鬼。”

“她一直躲着我,是因為這個混蛋吧。”

“那個什麼所謂的訂婚,也一定是因為被蒙騙利用了吧。”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可憐的單純的脆弱的小蝴蝶。

隻是被壞人蒙蔽,隻是被讒言離間,隻是不小心迷路罷了。

她一定也很想回來他的身邊吧。

“志龍啊……你看了新聞了嗎?中國那邊鬧得不可開交……說……說塔伊她……”東永裴很難把那

個字眼說出口,于是歎了口氣,低下了頭。

金優的事情爆發之後,局面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江留月的所屬公司的老闆親自下場,先安撫了粉

絲情緒,又表态要讓江留月在最有可能痊愈的情況下接受治療,然後,他帶來了江留月的訂婚對象

周以端。

想也知道,場面會變成什麼難堪的局面,權志龍不可能允許這個所謂的未婚夫代替自己守在江留月

身邊。

好在韓國這邊是他的主場,對方很明顯不了解韓國這邊的狀況,強悍的态度引發了各界的猜疑。

權志龍這個時候冷靜清醒的可怕,他雖然不了解中國那裡的情況,但在和金優的戰争中他已經抓住

了十足的輿論優勢,江留月到底是十四歲就養在他的身邊,再加上,她在‘叛逃YG’這件事情上的

确全程使用金優作為發言人。

金優一朝被撕下僞裝,她當年的行為一下子變得‘情有可原’‘疑雲重重’起來,再加上她這幾年

影響力巨大,成就頗豐,韓國這邊對她一直都是有點想舔卻拉不下臉,現在台階有了,自然隻需要

小小的引導。

一個東亞頂級女藝人,重病昏迷在床,身上有着數十億資産,這場角逐很快就變了味,比起公司那邊的利益拉扯,未婚夫疑似争奪繼承權的行為,權志龍這邊很快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顯然,周以端那邊不甘心,他拿出了許多聊天記錄等證據,來證實江留月确實要和他談婚論嫁,并

且明裡暗裡把江留月當年逃離的行為定位為‘逃離韓國娛樂圈潛規則’,将‘戀童’和‘職場性騷

擾’‘控制狂’等帽子扣在權志龍身上,指責他與其他人在江留月年幼時期惡意誘導與其發生不正

當關系,江留月是等他兵役才‘逃離’這個地獄的。

周以端更是短時間内就瘦得形銷骨立,在醫院附近日夜守護就是想要進病房一次,對着鏡頭聲淚俱

下。

這一招不可謂不陰毒,本來已經清明的局面再次變得混亂,網友們看着這場撕逼搖擺不定,熱搜久

挂不下,各種惡毒的揣測和謠言四起,一時之間娛樂圈都變得動蕩起來。

權志龍不為所動,就連醫院樓層都不出,誰也拿他沒有辦法。

他隻是整日守在江留月的病床前。

“……那個人……還沒走呢。”

東永裴含糊的說到,然後和預想中的一樣,他沒有聽到權志龍的回答。

他隻好歎了口氣。

誰來也沒用,就連權媽媽急得住院,權志龍也隻是陪着媽媽做完檢查後跪着認錯認打但絕不改。

他抱着權媽媽的腿哭,做母親的心很快就被兒子的眼淚泡軟,隻能求他至少要好好吃飯睡覺照顧好

自己的身體。

别的誰也管不了。

哪怕周以端确實拿出證據來證明,他的确和江留月訂婚,且這訂婚還在公司領導層過了明路,他也

照樣進不來。

權志龍從金優那事兒之後立刻就找柳天賜做了監護授權,不知道他給柳天賜許諾了什麼,柳天賜簽

了授權書之後火速帶着自己的新妻子出國了,誰也找不到他。

現在他是江留月的唯一的合法監護人,每個能見到江留月的人都必須經過他的嚴密篩查,所以他不

點頭,周以端就連這個樓層都進不來。

“怎麼了,永裴。”

權志龍聽見東永裴的歎氣聲,擡頭看了過來,他最近飛速瘦了下去,整個人看起來陰郁而鋒利,像

是一片光是凝視就會被割傷的玻璃碎片。

“别總是歎氣了,也别總是說那種晦氣的人。”

他坐在病床前正在給江留月按摩手臂,車禍留下的傷口已經痊愈的差不多了,但他的手指還是輕輕

地避開了那些疤痕:

“你不是知道的嗎,這孩子隻有我養得好。”

那種男人能有什麼好。

軟弱無能,隻能在樓底下流眼淚和絕食……那種沒用的男人能有什麼好。

這個孩子當然隻能是他來照顧。

用不完的金錢,最好的醫療團隊,永遠舒适恒溫的房間,他的睡美人。

塔伊。

哥哥就在這裡。

不管是訂婚的那個家夥,還是所謂和你簽下合同的公司,甚至包括你血脈相連的父親,這些人都不重要。

誰也别想把你再從我身邊帶走。

哪怕是死亡。

“……我不在乎。”

權志龍平靜的看着醫生,他的情緒現在比醫生穩定多了,說起話來甚至是柔聲細語的。

“我不在乎所謂的腦活動,我也不在乎醫院一天花多少錢……我有的是錢,隻要需要,我可以把這層樓買下來。”

醫生頓住,看着他,好一會兒才找到措辭:“可、可這隻是浪費……”

權志龍淡色的眸子倏然盯住了他,表情沒有變,但壓迫感陡增。

醫生陡然說不出話來,隻能低下頭歎口氣。

江留月現在的狀态,基本可以判定為腦死亡,這樣維持生命體征沒有一點意義,隻會消耗大量的醫

用資源,而且也讓這棟用來治病救人的大樓成為記者粉絲紮堆的地方,他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來勸說

權志龍能夠放棄這樣無謂且痛苦的自我折磨了。

醫生不是沒找過别人談,能被允許進入這個樓層的親友他都聊了個遍,但所有的結果都一樣,沒人

能勸得動權志龍。

最後是闵孝琳來找權志龍聊天。

她很溫柔的帶來了家常菜和花,先關心了很久江留月,才輕輕的問道:

“志龍啊。”

“你知道塔伊現在這樣很痛苦吧。”

權志龍剛剛還緊繃的表情忽然就空白了一瞬。

他閃躲的低下頭,忽然像是個做錯事情的小孩一樣,無意識的摳着自己的指甲。

他别開臉想要逃避,卻正好看到沉睡的江留月。

權志龍别扭到了極點,他渾身不自在的猛然站了起來,想說什麼又哽住,最終隻是沉默了下來。

那天闵孝琳離開之後權志龍在病床跟前坐了很久,他看着江留月沉睡的臉龐,握着她怎麼都捂不熱

的手,陷入了昏沉的夢境。

他在夢見見到了江留月。

真奇怪,在看到她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在做夢了。

他其實挺害怕自己做夢夢見江留月的。

剛出事那會兒,他總是在夢裡面夢見她出事的那個時候,明明他隻是在新聞還有材料上看到過車禍

現場,但是夢裡面他就在那。

他看見他的寶貝氣息奄奄的趴在駕駛座,聽見她呼吸微弱的叫‘哥哥’,狂風夾着雪花兜頭蓋臉的

撲在他的臉上,他來不及抹去就想要把她從車裡拉出來,卻總是無法打開變形的車門。

他隻好捂住她受傷的地方,握着她冰冷的小說,求她堅持住。

有時候她獲救了。

有時候她沒等到救援。

權志龍總是被吓得一身冷汗起來,然後睜開眼睛,又要面對另一個噩夢。

他快要瘋了。

這種極端的情緒過山車讓他變得更加敏感,他總是忍不住去想過去的事兒,想無數種可能性,想他

當時為什麼要那麼做。

是他沒有養好。

是他做錯了。

應該好好說話的,應該死皮賴臉的,應該就算是用綁的也要把她留在身邊的。

……那樣就不會出事了。

那樣就不會出事了。

命運啊你告訴我,這樣是不是就不會出事了……這樣她是不是還是能健康的活潑的在我的身邊露出

笑容?

他總是陷入自我懷疑和厭惡,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甚至感到作嘔。

‘因為G-Dragon是無所不能的嘛。’

這句昔日堅信不疑的話,如今就像是一個刻薄的嘲諷,無時不刻詛咒着他。

但今天的夢很奇怪。

因為夢裡面的江留月看起來健康又活潑,她臉蛋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頭發被風吹得毛毛糙

糙,穿着T恤和背帶褲,褲腿挽起來在膝蓋上,站在一條小溪裡手裡拿着一隻小螃蟹對着他笑着招

手。

他站在那沒動,看着她跑了過來,離近了發現她額頭上亮晶晶的都是汗水。

風吹過來,不遠處的山坡上的樹發出嘩嘩的聲響,吹起江留月的發絲,掠過他的臉頰。

他站在小溪邊的草地上,感受到江留月溫暖的手掌撫摸他的臉頰。

“權志龍,不要哭。”

她說:

“這不是你的錯。”

“我很好,我現在一點都不疼了……病床上真的太無趣了,我還是比較喜歡在這裡玩,這裡有風,

有陽光,有草地…啊,還有漂亮的房子…”

權志龍低着頭不吭聲,他的眼睛很幹很痛,他最近真的流太多眼淚了,淚腺的盡頭幾乎要通往血管

了。

“我喜歡這裡,哥哥。”

權志龍怔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擡起頭看向江留月,那張他所熟悉的臉龐上帶着笑容,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映襯出他狼狽的樣子。

她明明什麼都沒說。

但是他就是懂了,然後一下子就開始慌了,他反手抓住江留月的手,幾乎是語無倫次的哀求道:

“那我怎麼辦,塔伊,你這樣離開我的話,我要去哪裡呢?”

“你忘了嗎,你說要當我的妻子的,你說會永遠留在我的身邊,就算死了,也要和我埋在一起……

我們拉過手指頭的,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是哥做錯了,塔伊,我會改的,你喜歡什麼樣子,我就會變成你喜歡的樣子,我不會再發脾氣

了,不會再亂吃醋了,你喜歡什麼就做什麼,你要什麼我就給什麼,我會永遠支持你保護你……”

他一邊哭一邊說,很快就上氣不接下氣。

江留月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笑容,然後用手指擦去他的淚水。

“哥哥,你該讓我回家了。”

她說。

權志龍是被儀器的報警聲吵醒的。

他幾乎是渾渾噩噩的被醫護人員扯開,看着他們去檢查儀器,忙忙碌碌的人群就像是被單幀扣下來

快進的電影,他隻能當個茫然的觀衆,看着命運将劇情緩慢而不可抗拒的慢慢落筆。

他一直沒說話,也沒有動。

醫護人員走過來的時候,他的手死死地摳着窗台的邊緣。

他像是站在城牆的邊緣,風很大,他能感覺到強烈的失重感。

“搶救成功了,但……”

醫護人員欲言又止。

權志龍腦子嗡的一聲,他推開這些人跌跌撞撞的來到病床邊,然後看到,江留月的喉嚨被切開了口

子,管子從傷口捅入她的氣管,邊緣上都是殷紅的紗布,她的嘴角和鼻子裡也溢出了鮮血,斑駁在

她素白的臉龐和囚服一般的病号服上。

他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整個人都有點站不穩。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他要怎麼辦。

他要怎麼做。

不如把他切開,把他攔腰斬斷,把他的心髒掏出來攪碎了輸進她的身體,讓他去承受這些。

他喉嚨裡發出支離破碎的哀嚎,他想伸手卻被醫護人員攔住,這些人的手套上還留着粘稠的血痕,

蹭到了他的臉上。

‘志龍哥,志龍哥。’

他好像看到他的寶貝坐在病床上嗚嗚的哭,對着他伸出手說:‘哥哥,我好痛,我要抱。’

他伸出手,卻隻摸到了她冰涼的小手。

很冷吧。塔伊。

很痛吧,塔伊。

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

就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與溫暖的陽光不同的世界

涼爽的被風吹過的蘆葦田

綠油油的山坡上的我和她未完的對話

沒有回應也沒有表情的天空

你就躲在白雲後面,像是星星一樣】

權志龍将自己收拾幹淨,很恭敬的請來了巫師,他認真的請教對方如何選墓地,如何做靈牌來供

奉,又要如何做祭祀,才能讓靈魂可以吃得飽飽的舒服的離開,以及……

“……如果死了的話,要怎麼做,才能找到先離開的那個人的靈魂呢?”

他看起來平靜又溫和,全然不像是才問出這可怕問題的樣子。

巫師說,如果本來是夫妻的話,可能一方在等着另一方,但如果不是的話,對方也可能會因為沒有

執念就先行離開。

“如果……這個人……不是韓國人,但是在這裡去世的話,我聽說過這樣的事情……聽說靈魂會回

到故鄉去?”

巫師倒是不驚訝他這樣問,含蓄的問他是不是想留住這個靈魂,把它留在韓國的土地上。

權志龍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不了。”

他低下頭看着茶杯裡的茶水,茶葉梗上下浮沉,一波波的漣漪像是一潭看不到底的池水。

“那孩子不習慣這裡的生活……活着的時候就不喜歡,難道死了還讓她受委屈嗎?就讓她去她喜歡

的地方吧。”

他擡起頭看向巫師,微微笑了一下:

“這次,我跟着她去,她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請告訴我,我要怎麼做。”

巫師拗不過權志龍,隻好答應先來江留月這裡看看,看是否能進行通靈對話,他成為了親友之外的

第一個訪客,權志龍平靜自若的在一個午後将人帶進了病房。

然後,巫師吃驚的發現,這具軀殼裡的靈魂已經消失了。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個死氣沉沉的男人,忽然擡起頭,他的情緒大約是一下子沖上來讓他的

嘴唇都在顫抖。

“……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靈魂消失了……?”

他急促的呼吸着,不可置信的看着巫師,然後又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

“這、這不知道啊……靈魂消失可能是瀕死的時候直接輪回了,也可能是靈魂自己脫離了身體,也

可能是本人對這個世界沒什麼迷戀和執念……總之,有很多種可能……”

巫師實在沒有辦法,他越是解釋,越是發現權志龍的情緒在迅速崩塌,他似乎快要被逼瘋了,嘴裡不知道在念什麼。

什麼啊。

塔伊。

你要這樣狠心嗎?

你要連我跟着你離開的機會都不給我嗎?

你就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将我一個人抛棄在這裡嗎?

對這個世界沒有迷戀,沒有執念?

那我呢?

我對你來說,也是可以随便丢棄的人嗎?

“……我要怎麼做呢。”

權志龍抖着手抓住桌子邊緣緩和情緒,他的眼珠因為充血變得駭人,但他并不在意那種燒灼的痛

苦,而是露出了一個平和的笑容:“我要怎麼做,才能找到她呢。”

你不能這樣丢下我。

你不會覺得這樣就能丢下我吧。

塔伊。

你就算是要死,也應該先殺了我才行。

【我害怕,這個世界變得毫無意義

帶我去有月亮和星星,有你的地方吧】

巫師對尋找靈魂的方法并不擅長,但他畢竟收下了巨額的委托金,于是交出了明燭的名字和地址。

權志龍沒有任何猶豫的前往去拜訪對方,意外得知江留月的靈魂是有可能被帶回來蘇醒的,他自然

願意為此付出代價冒險,因此成功拿到了夢遊廊的抄本。

借由這個東西,他進入了并非現世,也并非冥界的地方,在那個滿是白霧的地方,他看到無數扇

門。

門的背後,是他的寶貝。

‘靈魂和現世中的人不一樣,靈魂的執念最是純粹自由,不受現實中的情感和身份約束,即便消耗

自己的靈魂和血肉去強行打開門,你又想好,要怎麼被她的靈魂認可了嗎?’

權志龍想。

這又有什麼難的呢。

這是他最擅長的事情了。

那孩子喜歡什麼,他就可以成為什麼。

她喜歡什麼來着……?

哦。

想起來了。

教養非常好,情緒穩定,溫柔平和,從不亂發脾氣亂吃飛醋,不僅尊重她的工作,還甘願保持地下

關系在家當煮夫,還時不時能疏導江留月的情緒,擔任人生導師,不管發什麼什麼,都無條件支持

她的決定。

他當然可以做到。

——那孩子當然會選擇他。

而她也确實這樣選擇了,不是嗎?

“……所以,你真的不裝了?把我扯進來是要幹什麼?”

權志龍回過神來,他看着白霧中而非鏡子中的年輕的自己,正一臉不耐煩的看着自己。

啊。

真是的。

令人懷念又令人讨厭的樣子。

年輕的自己。

G-Dragon。

鏡子裡的另一面,扭曲的自我,怪物的華麗外殼。

還太年輕,不會僞裝,所以理所當然的,會被那孩子讨厭和抛棄。

2014年的自己。

真是個好年紀,也真是個好時間。

他們最幸福的時候,就是2014年了。

沒有殺人一般的行程,也沒有大衆苛責的視線,他們經常窩在新家裡,一起看綜藝一起吃外賣,他

在落地窗前彈鋼琴,江留月光着腳在木地闆上裝模作樣的跳舞,她睡覺的時候總喜歡摟着他的脖子,撒嬌的時候叫他媽媽也叫他哥哥,偶爾也紅着臉叫他親愛的。

他是G-Dragon,她是Alice,他們在家族con的安可環節悄悄地牽手。

他總是在情到濃時親吻她的臉頰,說‘我們結婚吧,塔伊。’

或許,這就是江留月的靈魂和‘自己的碎片’都會出現在2014年的原因嗎?

說實話,權志龍覺得自己缺少了一部分記憶,至少在他的認知裡,他是從明燭手裡拿到了夢遊廊然

後被動穿越到2014年的,他不記得2014年的自己是分裂體,就像是2014年的自己認為自己是本就屬

于2014年那樣。

同樣,他也不記得自己和夢遊廊有過‘簽訂契約’的行為,他一直以來都是通過用血喂養以及處于

瀕死狀态來進入夢遊廊的,他在意識到規則之前,從未想過,夢遊廊服務于他,甚至之前一直認為夢遊廊服務于金優。

所以,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但,權志龍覺得這個問題并不重要。

至少他眼下,有更迫切的事情等待處理。

在規則中,他隐約能夠感覺到,夢遊廊被驅使消耗的東西應該是靈魂,也就是說,隻有夢遊廊存在

且開放,他的靈魂就會一直被吞食。

這可不妙。

他可不是來當食物的。

不過……眼前這個年輕的‘自己’,用來當夢遊廊的養料,不是正合适嗎?

在意識到‘夢遊廊’為自己所用之後,他很快用規則将‘年輕的自己’同樣扯進了夢遊廊,現在第

一次,‘兩個人’面對面了。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不是嗎?”

權志龍笑了一下。

他揮了揮手,在空中,出現一把極高的權杖,權杖的末端,是一把極為鋒利的劍。

“世界上,另一個我。”

‘你來當權志龍,我來當GD’

‘GD是無所不能的。’

不是的。

GD才不是無所不能。

至少,他對一顆不屬于他的,想要抛棄他的心無可奈何。

“勝負已分了,G-Dragon。”

權志龍看着那張鋒利、年輕、張揚的臉龐,平靜的說到:“你輸了。”

那孩子不喜歡G-Dragon。

這個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大明星,有着各種壞習慣,理所當然的運用自己的優勢霸道的将她藏進了高

塔。

她當然會逃跑,逃跑到溫柔禮貌,情緒穩定,永遠支持她,總是笑着包容她的那個權志龍的懷抱

裡。

和他的性格相反呢。

但也沒辦法。

他改變不了她的心。

不過沒關系。

他是個怪物啊。

有很多雙手,很多雙眼睛,很多雙耳朵。

他能聽見,能看見,能觸碰到,也找到了合适的面具和衣服,他會演好這場戲,直到靈魂被已消耗

殆盡的最後一刻。

比起年輕的自己。

他更懂得‘規則’。

所以這根本不會有懸念。

權志龍握住了權杖,他隻是呼吸之間,年輕的自己就被地面上陡然出現的無數雙手捂住口鼻按倒在地上。

他隻能看到對方那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淺色的雙眼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權志龍高高舉起了權杖,将劍尖對準了對方的心髒。

他沒有猶豫,刺了下去。

然後,他看到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血。

汩汩的。

間歇不斷的。

流淌出來。

權志龍一動不動,他手裡的權杖很冰,他的手仿佛黏在上面一樣無法抽離,他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看

着眼前的一切。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明明上一秒,權杖刺向的應該是年輕的自己,是G-Dragon。

可不知道從哪裡,這孩子忽然跑出來,緊緊地抱住了那個倒在地上的年輕的自己。

然後,隻是瞬間,年輕的‘G-Dragon’消弭于空間之中,隻留下那個孩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新染得薄荷綠色的長發散亂在白色的地闆上,很快被血液覆蓋,黏糊糊的失去光澤。

權志龍的手無法從權杖離開,他始終緊握着這柄兇器。

權杖正正好好貫穿了她的心髒,那破碎的肉塊固執的跳動着,泵出新鮮的紅色的血液,将權志龍緩

慢的吞沒。

……為什麼?

權志龍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直到一隻涼涼的小手撫摸上他的臉龐,為他擦去了眼淚,江留月大

概是很想說什麼的,但是一張嘴,隻有血不斷湧出來。

他如夢初醒,手足無措的松開了權杖,然後用手試圖去捂住她心口的傷口,‘規則’聽命與他,權

杖瞬間消失化為烏有,可江留月胸口的傷口卻依然存在,那個傷口像極了一個咧着的嘴,在無聲的

大笑。

“為、為什麼……你為什麼……”

權志龍捂着她的傷口,整個人都在簌簌發抖,不管怎麼使用‘規則’,他懷裡的人都始終沒有好起

來。

她一直在流血,身體的溫度在迅速流失,她蝴蝶翅膀一樣的睫毛緩緩下落,快要遮住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看着他的雙眼。

“塔伊……”

權志龍說不出話,他陷入了混亂,除了發抖和哽咽,他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神啊。

為什麼。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

他的眼淚不斷的從眼眶裡流淌出來,崩塌的精神讓‘規則’不受控制,他的身體近乎破碎又立刻重

組。

眼前的畫面從江留月變為走廊,搖晃的走廊,跌跌撞撞的奔跑才會看到的畫面。

明明是醫院平坦的地面,為什麼會像是在雪地裡一樣,深一腳淺一腳,幾乎要狠狠地撞向牆面,撞

得四分五裂。

權志龍猛然推開了病房的門,病床上空空的,他聽見浴室裡傳來水聲。

他抓着門把手擰開,幾乎是撞了進去。

浴室裡到處是濕漉漉的水,浴缸的水龍頭一直沒有關,他看到薄荷綠色的頭發在水裡面漂浮,他的

心肝寶貝在裡面,是一尾被水草困住的小魚。

權志龍連滾帶爬的撲過去把人從水裡撈出來,他掐着江留月的下巴給她做人工呼吸,試圖從她的胸

腔裡擠壓出倒灌的水。

這一切全憑本能,他甚至忘記這裡是醫院,他應該跑出去喊人,好在他剛才狂奔進來的架勢太吓

人,保镖們跟着沖了進來,然後立刻就開始狂叫醫生護士。

權志龍的意識在漂浮。

一會兒是懷裡的人滿身是血氣息奄奄,一會兒是冰涼潮濕的地闆上,他的心肝寶貝臉色慘白雙眼緊

閉,醫護人員将他用力拉開,他下意識的想要去攥住她的手。

他腦子裡隻有她軟軟的卻冰冷的嘴唇,然後是她偷偷摸摸的在副駕駛翻數據線,躺在沙發上翹着腳

玩手機查資料。

‘那你把14年的塔伊還給我啊。’

他聽見自己說話。

‘隻要把臉埋在水裡面,屏住呼吸,就能進行靈魂的交換。’

這也是他在說話。

他看到她有些委屈的說‘我試過了’,看到她被罵了之後可憐巴巴的苦悶樣子,然後是她朝着自己

跑過來,小臉上滿是驚恐,拼盡全力的朝着他用力張開手臂。

他被抱住了。

是他的塔伊把他抱住了。

【你總是問我,愛你愛得有多深】

是在練習生期間黑暗的樓梯間,他因為保不住張賢勝而自責的抽泣的時候;是剛出道沒多久的後

台,聽到工作人員的嘲諷的時候;是寫出《謊言》卻被誣陷是代筆的時候;是因為過于前衛的造型

被羞辱的時候;是《heartbreaker》被罵抄襲,萬人請願他去死的時候;是夢見了世界末日惶惑不安的時候;是第一次演唱會結束之後空虛到找不到真實感的時候;是一根香煙惹來無盡禍患以為自

己要完蛋的時候;是……

是他将利刃對準自己的無數個瞬間。

他的塔伊,伸開她的手臂,用單薄的身體擋在了他的面前,緊緊地抱住了他。

不要緊的志龍哥。

你一定可以的志龍哥。

我在這裡,志龍哥。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會好起來的。

一定。

“……不要哭。”

江留月吃力的發出聲音。

她的手沒有什麼勁兒,已經沒辦法為權志龍抹去淚水了。

真是的,她哥到底在幹嘛啊。

虧她真的很努力的去憋氣,憋到快受不了了,本來都打算放棄了,結果起身的時候膝蓋打滑,頭更

深的浸入水中,再睜開眼睛,她就到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她莫名的覺得自己來過這,很熟悉,于是跟随本能往前走,然後她就看到了權志龍。

權志龍孤零零的站在那,凝視着自己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他的身後,是一柄懸浮于空中的利劍。

她根本就來不及想,幾乎是一路狂奔了過去,還好她跑得快,總算來得及将她哥一把抱住。

江留月以為會很痛,結果好像并不痛,反而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像是靈魂都跟着飛了起來,變得透

明起來。

她眨了眨眼睛,很努力的看向權志龍。

她所熟悉的臉龐,淡色的瞳孔,那裡面正在不斷的滿溢出透明的淚水,她的手掌感覺到涼涼的淚水

正在不斷蔓延下來,順着她的手掌滲入她的掌紋。

“……不要哭。”

她下意識的說道。

“權志龍,不要哭。”

你看。

我找到你了。

你忽然消失了之後,我一直在努力找你呢。

現在找到你啦。

哥哥。

我們回家吧。

她還想要說什麼,但怎麼都發不出聲音,她的身體變得更輕了,終于,輕到權志龍的淚水穿透了她的掌心,身體,她看見自己變成無數個白色蝴蝶飛了起來,就像是一片片雪花,消融在權志龍絕望

的哀嚎中。

【我墜入愛河 ,卻失去了摯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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