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沒長大,跟我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想過去跟他打個招呼,可當我手碰到他肩膀的時候,我的手竟然從他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我站在他的面前,他全然感受不到。
是啊,我已經死了。
我還是難過的,但我這副幽靈的身體連流眼淚也做不到。
于是我隻好遊蕩在這個遊樂園裡,試圖找一些慰藉。
我不明白卡裡在幹什麼,他有的時候會修理一些機器——我想應該是跟電腦差不多的東西。
畢竟我沒接觸過。
他有的時候會推一些屍體進來,給他們注射奇怪的藥劑。
我看着他操縱這些屍體,像是傀儡師一樣。
我喜歡看他的表情,難過的,生氣的,沮喪的……
但是他好像不快樂。
有一天,我不再遊走在這個遊樂園的上層,我跟着卡裡進入了一個秘密的空間。
我就站在門口。
我看見他走進了一個房間。
我看見他用手觸碰一個男人的臉頰。
我看着他沖着他喃喃自語。
我看着他朝着他微笑。
好奇心催促,于是我跟了過去。
我不應該看的。
我看着床上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臉頰滑落了一滴液體,突然覺得這幅幽靈的身體也會有心痛的感覺。
再後來,這個遊樂場運轉了起來。
奇怪的是白天有遊客,晚上就會出來那些屍體。
我看着那些屍體把遊客撕碎,我想去制止,可我隻是一個幽靈,遊客看不見我,屍體也看不見我。
太多次了,我已經習慣了,我隻是個幽魂,隻能沒日沒夜的飄在這個樂園中。
直到有一次,我站在水池上,竟然有個人沖進來把我從屍體群中拉了出去。
我很震驚也很開心,因為終于有人看得見我了。
那個奇怪的遊客擔心我,我真的很高興。
可我在他的團體之中看見了我弟弟——雖然他改變了摸樣,我依然能認出他。
因為他是我弟弟。
我把他們帶到了我屍體在的房間,我看着弟弟在那裡掙紮。
我是心疼的。
但我還是要救他的。
主要是不想再分開了。
于是我跟那些遊客道了謝,指引他們離開。
我看着卡裡掙脫繩索跑到我的床前緊緊抱住我,讓我不要走。
我用幽靈的手摸了摸他的頭,雖然他感受不到。
我聽着卡裡一遍遍說他不會離開我,聽着他一遍遍問我是不是要抛棄他了。
他說的話,像雨點砸在了心上,不緻命,但疼,疼得難受、窒息。
我實在是想罵他小傻瓜。
可我又舍不得,畢竟我确實是把他抛在了這殘酷的人世間。
他的頭發長長了,臉龐也更英俊了。
他長大了。
我看着自己的軀體慢慢腐爛,看着房間慢慢崩塌,我看着卡裡用身體護住我的屍體。
傻瓜,那隻是一具屍體,你為什麼不跑?
終于,我聽見他說,他想陪我一起。
他說,他不會離開我的。
我看見一顆大石頭朝着卡裡砸去,我沖過去擋住了。
這一次,我抱住了他。
我回來了卡裡,我這樣對他說。
卡裡說,回來了就好,哥哥,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我朝他笑了笑,我們回家吧卡裡。
卡裡點點頭。
終于,視線一片模糊,我看見整個房間被火焰包圍。
可我不在乎。
我有卡裡。
我閉上了眼,新生在這個月明風清的晚上——
和卡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