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宴後,祁陌拖着俞淩川回寝宮,大太監跟着提心吊膽急急忙忙的給打掩護。
寝宮正門一關,二門一合,祁陌把他推到椅子裡,對上他雙眼:“你幫他幹嘛?”
“他幫你頗多,何況我離開這些年隻有他護着你,為你赴湯蹈火。”面對祁陌,俞淩川褪下僞裝恢複本貌,整個人是沉靜溫柔的,聲音沒有責問,“對他,你動心了嗎?”
祁陌垂頭:“如果我說……”
“沒關系。”
俞淩川不想把他隐含動搖的話聽到最後了。
“沒關系。”為他做到這個地步的俞淩川,還談何主權和尊嚴,隻有全面投降的餘地,“隻要你不抛下我。”
祁陌沉默。
這個初見時傲氣逼人的人,如今卑微至此,不得不讓人歎他一句,天生的多情種。
半晌。祁陌擡首,手指勾着他衣領,把人拉到不足毫厘的距離:“這都能原諒,你是不是男人?”
俞淩川錯愕。
“這時候你該說‘絕不容許,你隻能是我的!’。”
祁陌繪聲繪色模仿他的男低音。
“然後再霸道的壓倒我。”
“……”
知道他對自己向來沒脾氣,祁陌不逗他了。
“我沒對顔式涼動心,我不喜歡比我城府還深的。”祁陌說的無比随意,同時充滿對幻想結果的惡寒,“那麼心機深沉心思叵測的人躺身邊,想想我都睡不着。”
除了演戲僞裝,俞淩川本質不大善言辭,半天才問出口:“那我……?”
“不,你不傻。”
祁陌懂他想問什麼。
“你正好。”
“……”
于祁陌而言,世上隻有他這麼一個不傻不奸,正正好好的。
顔府。
冷雨滴落空階,被雨打的窗紙半濕不濕地貼着窗棂。
天空黑沉如墨染,風雨大作,任無衣獨自披衣臨窗,式涼在徹夜笙歌的千秋宴上熬了一整夜,他也是一樣,想着許多事,了無睡意。
式涼是時候知道了,再晚他體内潛伏的毒就要發作了。
老爺回來下人們的動靜有了些變化,任無衣帶上剛熬好的湯前去拜會。
預想中見着式涼質問便該撲面而來,但他想錯了。
式涼在案前批公文,任無衣把餐盒擱在他桌邊,式涼頭也不擡的寫完,主動伸手把湯拿出來。
任無衣常熬湯給式涼,或提神明目或補氣益血,式涼一向來者不拒。
之前不知道任無衣本性,系統還羨慕有宿主有美人做好吃的。
但是現在,系統在宿主袖子裡急得像熱鍋裡的螞蟻。
為什麼還敢喝?
快放下有毒啊!
“宴上也有這道湯。”式涼緩緩喝着,“沒你的好喝。”
“用禦廚擡舉我,也就你了。”
任無衣普通的與他說笑。
式涼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難道任無季沒賣他?
“聽你兄長說,你當初離家參軍身無分文。”式涼喝完自覺收拾好湯盅,“是怎麼去的邊關?”
“絕不是靠他說的打家劫舍。”任無衣就知道任無季會賣了自己,“靠行醫。”
可式涼知道了還毫無芥蒂,任無衣不懂他。
“你就沒什麼别的想問我?”
式涼望着他的眼睛,任無衣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其實,湯有點鹹了。”
系統:宿主您醒醒吧。
“……哦。”任無衣心神不甯手下沒個輕重,鹽可能放多了,“下次注意。”
說完任無衣又反應過來。
“也沒下次了,這是最後一療程。”
式涼肯裝傻對任無衣來說是件安慰的事。
“在邊關,我查出李邬的事後就給你下了毒。”
正因如此任無衣才愈發裝不下去,亟待他看清自己的真面目。
“喝了這個,你的毒才算徹底解了。”
運轉發熱的系統這才松了口氣,它又瞎操心了。
式涼是真的不介意,伸手示意任無衣也坐。
“我知你為何下毒,不知你給我解毒的緣由。”
“那時我以為你的計劃有礙大局,給你下毒。”
任無衣坐到遠處的椅子上,手擱在自己眉際,讓式涼無從猜測他的心思。
“後來誤會解開,本應立刻給你解毒,但我馬上發現了一件事,由此隻延緩了毒性發作的時間。”
式涼想來想去,那之後自己并無什麼特别舉動能得罪到他。
“我發現我對你的心思不同尋常,一度非常想殺了你。”
“……”
這是說喜歡他?系統捋不清他這個奇妙的邏輯,喜歡就要殺?
等等,他真的喜歡宿主?看不出來啊。
“抱歉。”
雲翳遊弋,天光驟亮,昏昏室内的可見度有所提升。
任無衣為式涼所見的小半側臉臉色不是很好。
“我逾越了。”
“不必道歉。”
孟子曰,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曾經的任無衣是那樣,式涼會覺得此時的任無衣有些可愛,也是奇怪。
“什麼時候察覺的?”任無衣問。
“李霆義來後。”
任無衣僞裝的太好,李霆義的到來才讓式涼後知後覺薊城邊軍的完美組成,遠離王法的地界會有這樣一支高素質的團隊,其中應該存不得巧合。
魏呈心寬,治下不嚴,所以不是他,那麼暗中擔任監督者和清理者的,最有可能是任無衣。
邊軍軍官都被任無衣以血腥手段篩選修整過,這就是為什麼那天任無衣會親自來接式涼,為了确定留不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