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次一樣是個秋季,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有人拿着利器對着他。
金屬冰着左胸口的皮肉,随意識清醒痛覺也分外清晰,他保持不動,任這名醫師樣子的人用剪子給他拆線。
叮。
蒼蠅撞擊玻璃;
鋼剪落于鐵盤。
“宿主。”
系統終于有積分開通心音,不會讓其他人聽到了。
獎勵是伴随禮包,系統還期待宿主見到它的表情,結果它先被吓壞了。
“原主之前受了傷?”
宿主在這方面運氣出奇的差。
“嗯。”
式涼既是應系統,也是應給他纏繃帶的醫生。
“老孟你那搭檔是沒了,犯人沒抓着,你也挨了槍子差點沒命,領導不能跟你有啥說法吧?”
式涼搖了搖頭,醫生隔着口罩歎了口氣,直到離開也沒再開口。
系統聽着覺得這世界難度不小:“宿主需要具體主線劇情可以用積分……”
“不用。”
“有了劇本延續生命線會順利很多,很便宜的。”
式涼全然不理,整理原主随身物品,他腰間有一串鑰匙,錢包裡有幾張紙币,身份證,警員證,兜裡一塊表一副手拷,還有式涼頭一次見的科技,一個翻蓋按鍵的小玩意,從系統發的概略判斷應該是通訊設備。
“你是哪個?”
“表。”
邊戴手表式涼邊熟悉這個叫電話的東西,裡面的聯系人有個分組裡存了母親和妻子,包括幾個熟人,最近被加進去的是一個姓梁的人,分組的備注是“死人們”。
式涼擡頭,通過相鄰病床透明膠粘在牆上的小鏡子看到他的臉。
三四十歲,頭發蓬亂,有道淺疤的下巴布滿胡茬,五官硬朗,有雙深邃而疲勞的眼睛,眸色帶點深藍。
血統問題,此地是國境南方,臨近邊境。
式涼注視着這張氣色糟糕的臉,似乎想看出他的曾經。
“為什麼不用劇本?”系統追問。
式涼很不适應聲音直接出現在耳朵裡。
“我往後也不會用積分。”
“可是你在期限内出意外怎麼辦?難道快死了也不用嗎?”
“嗯。”
“……”
式涼披上外套,走出這間病房。
醫院走廊來往的人踩着發烏的水泥地面,衣着簡潔,皆是直筒的褲子開襟的外套,色彩有限,即便原本鮮明,似乎也會被空氣濯洗褪色。
唯獨走廊盡頭座椅上的一個女人,在周圍灰頭土臉的人襯托下豔彩照人,豔是俗豔,大粉的長風衣,大紅的口脂,盤起的長發,戴着和她屁股下的塑料座椅一個質感的墨鏡。
她挺年輕,做派老成,陪着個緊張的小姑娘,排婦科的隊。
即便九十年代的醫療也是式涼所不了解的,他事無巨細的觀察。街道空氣中煤味混合着鏽味,路面灰塵飛揚,人力三輪車和小摩托占主流,偶有軍卡和貨車。
透過稀疏的廠房和樓房瞭望城市邊際,三面環山,灰撲撲光秃秃的山。
式涼朝太陽懸挂的方向走。風景逐漸荒蕪,沿途大片廢棄鋼鐵鍋爐是工業誕生的扭曲怪物,與拔地而起的磚石煙囪組成奇異的景觀,廣大漆黑的土地顯示出一片使用過度的萎靡。
這是一個誕生于自然,又在自然中毀滅的城市,不知它是這世界的一部分,還是全部。式涼恍惚的望着落日,瞳孔擴散又聚攏。
宿主現在不适合過度運動,可系統不知怎麼開口。
式涼回程,中途路過市圖書館,活用概略去借了刑法大全和一些本城史料,最後循證件找到供職警局所在的虎頭街。
“小陳還辦他那跨省大案呢?”
“明後天能回來。人手不夠都忙的腳打後腦勺,今晚還要整那掃黃打非專項行動。”
“對了,今天北方要調來個新人,警校畢業工作了兩年。”
“诶,我打聽過了,他打傷搭檔,抓捕嫌疑人緻死,不然人一高材生流放到咱這地兒來。”
“老孟缺搭檔克搭檔,讓他帶,以毒攻毒。”
式涼剛進門,就聽他們七嘴八舌幫他定了搭檔,稀裡呼噜嗦完一碗面,也不征詢在場當事人意見,招呼了聲“養好傷了”“敬業啊”“看好家”,各跑各的案子了。
局子裡空了,整個世界就像大風天的一個塑料袋突然撲在臉上,式涼默不作聲的适應着,花了點時間摸清自己桌子在哪,換了身上的藥和紗布,翻開名為林城的這座城市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