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幾起酗酒打架事件,牲畜丢失還有道路打滑引發的交通事故,他們很少出警了。
式涼買飯回來,在門口抖落淨一身雪,将盒飯袋子和手套一并脫下,尹容讓出位置,讓他捂手。
發現他身後跟着何麗梅,松垮蓬發的棉褲棉襖,圍巾繞腦兩周不止,整個人橢圓。
“是我請的客喲。”何麗梅得意地扒開棉口袋,露出裡面兩葷一素的熱騰騰飯菜。“感謝兩位老師對我的傾囊相授。”
尹容偶爾被她逮到去教她語文,後來熟了,無事時聯系,在她那總能碰到式涼教她珠算。
“你怎麼到警局來了?”
“有事呗。”何麗梅反客為主招呼他和式涼坐下,“吃完說。吃飯是一等大事。”
系統覺得三個人有點擠,但走向勉強正常。還有希望活下去。
吃完了式涼讓尹容穿上外套,穿厚點,準備出警。
何麗梅這時候才說:“我抄近道上班,看到道邊有具屍體,來報案的。”
“……”
從陷進雪坑的車上下來,尹容走進了一片冰冷柔軟固體之中,從毛皮帽子和圍巾之間的空隙,努力擡起結滿霜的睫毛——
天地白成一體,雪千絲萬縷地連接着人間。
冰寒的空氣雖刺得鼻子生疼,卻也純淨,滿是兇殺和線索的雜亂心緒也仿佛被清得一片空白。
一路跋涉到何麗梅指的地方;
那裡有個鼓包,看上去可愛柔軟。
刨開表面的積雪,手套上繃了一層雪殼,手指透骨寒。
終于露出人皮。漸漸見到全身。
男屍,初生般不着寸縷,透着森青。
皮肉已見松弛的肩背手臂上滿是猙獰刺青。
整個人凝固在伏地向前的姿勢,如同寒冰地獄爬出的惡鬼,渾身纏繞着傷痕和絕望,面目血紅可怖,死不瞑目。
現場勘察就費了許多功夫,把冰雕一樣的屍體弄上車,再把警局的車弄出坑,差點凍斷氣。
老孔的驗屍結果出得很快。
式涼和尹容圍在化了凍的屍體旁,聽老孔說骨齡、生活習慣、預測的死亡時間。
“……面皮整張揭去,十指剔去血肉,舌頭和聲帶被割,嘴角的大幅撕裂可能就是這麼弄的。手法很專業。有強'暴的痕迹。但從提取到的體'液來看,不是人類,是動物的。”
尹容背對着屍體,盯着自己鞋尖:“活活折磨死的?”
“沒有緻命傷,失血也不多,所以說專業。他是凍死的。”
何麗梅工作的文具廠靠近郊外,有個廢棄的舊倉庫。
現場痕迹追蹤到了那處。距離屍體發現地有三公裡。
“憑着求生意志在隆冬大雪中行進了三公裡……”如果不是腿蹭到了式涼的膝蓋,尹容還沒發覺自己有些搖晃了。
兇殘程度實在前所未見,比劇本裡死得都慘。
就不該跟着式涼來上班。系統早已黑屏了視野,聽覺也調到最低。
“都未必是尋仇了,兇手精神多少有點異常。”
尹容餘光瞟見式涼蓋上了白布。
“是啊……”老孔沒什麼憐憫,“死者生前還受到了閹割。”
是林城連環兇犯。
他從不殺無辜的人。
“他的所有案件中,有開膛、斬首、斷肢、挖眼,但從未剝過皮。”尹容深思起來。“剝的還是面皮。”
“手指不能對比指紋。”式涼翻轉了戴着系統的手。“兇手不想讓死者被認出來。”
“那應該把紋身的皮也剝下來,或者幹脆毀屍滅迹。”尹容搖了搖頭。“死者這樣的狀态很難自行逃出魔掌,極有可能是兇手放出來的,任他在荒野的冰天雪地像蟲子一樣蠕動爬行,是設計好了的報複的一環……得是怎樣的仇啊?”
褚偉被捕,尹容向許娟打聽過,他對章家爆炸案供認不諱,章的死一無所知。尹容一度懷疑這兩件事與林城連環兇犯無關。章的身體粉身碎骨,不确定有無閹割。也有可能是章的其他仇家,試圖模仿林城連環兇犯,正巧撞上了爆炸案。
案子回到李不成手上就一直壓着。沒有進一步的線索支撐尹容的推測。
“假設林城連環兇犯在章案放棄了儀式感,怎麼又在此重拾了?從淡漠、省事,來到另一個極端,激憤、費事,簡直像雙重人格。”
“激憤?”老孔搖搖頭,“那手法不會這麼幹淨漂亮。”
尹容跟式涼又去了趟鑒證科。
回到警局,對着一堆材料,還沒定出一個偵查方向。
“也許是仇家想模仿林城連環兇犯,誤導我們辦案。”
“這兒的人想法原始簡單,行事粗狂大膽。這隻會出自林城連環兇犯之手。”式涼卻果斷否決了。“你總是默認殺人犯都有腦子,是個毛病,得改。”
“……”
尹容一時不知是在損誰。
“接替者在章的案子上,就跟林城連環兇犯第一次犯案一樣,也是幹淨又粗糙。這次有點過火了也說的通。……總之先弄明白死者身份吧。”
“我去檔案室查死者接近他死法的案子。還有服過刑的五十歲男人,這麼多紋身,大概率混幫派、有案底。”
“那麼我去走訪紋身師,再打聽城裡有沒有失竊種豬種狗之類的。”
“有些給□□紋身的師傅不挂招牌,這方面你問何麗梅。”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