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桃回過神來，拎起鹽袋砸向謝尋，聲音帶着挑釁。
“壞小狗，怎麼這麼犯賤，都這樣了，你還不讨厭我嗎？”
謝尋推翻了之前的結論——蘇桃是謝道石頭派來的。
謝道石心思深沉，不會在身體上折磨他，留下傷痕和證據。
那就是蘇桃自己的意願。
謝尋久久注視着蘇桃，目光專注，仿佛一切真相大白。
他讀懂了蘇桃眼底的情緒，分明很享受，享受欺負别人、侮辱别人的感覺。
謝尋垂下眼簾，什麼也沒說，傷口上的鹽融化了，混着血水，一滴滴落在地上。
很快到了謝尋出禁閉那天。
蘇桃跟着謝尋到了地下拳場，好奇地瞟來瞟去，暗自在心裡對比着。
别墅裡幹淨、舒适和安靜，這裡熙熙攘攘，烏煙瘴氣。
他從沒出過别墅，看見謝尋要出去，就硬是跟了出來，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蘇桃長得青春熱烈，純稚勾人，僅僅一小段路，就在拳場掀起陣陣漣漪。
謝尋安頓好蘇桃，拐去中控室。
老闆關上門，對着謝尋點頭哈腰，“尋哥，你今兒怎麼有空來？”
謝尋坐在椅子上，從桌上的紅色煙盒裡掏出一支煙。
“活動筋骨。”
老闆忙不疊湊上去，為謝尋點着火。
由不得他不低頭，從去年開始，地下拳場的實際控制人就變成了謝尋。
謝尋深吸了一口，嘴裡吐出一口煙圈。
謝尋看着向上飄的煙圈，一開始打給黑拳是為了賺錢，現在不是了。
那種腎上腺素飙升、血液混亂的感覺，叫他能從胸口、心髒、手指以及一切地方感受到情緒。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腦子裡全是攻擊、掠奪，隻能用打拳來釋放兇猛欲和攻擊欲。
也是奇怪，他本身沒什麼激烈情緒，攻擊欲倒是強。
謝尋拿出嘴裡的煙，将燃着的煙頭摁滅在玻璃缸。
“你發的報表我看了，最近下注不行，你放出點‘内幕消息’套些人進來。”
“好的，對了，那件事……”
“盡快查，我需要确切消息。”
蘇桃趴在觀賞玻璃上，指甲輕輕撓着玻璃，凝神往下看。
謝尋身穿黑色無袖拳擊服，骨架修長，肌肉線條流暢有力，單眼皮薄窄，眼神狠戾，名牌印着“吉普賽”。
蘇桃眼睛往另外一邊瞟，謝尋對面是一個典型的“肌肉疙瘩”，名牌上寫着“獅子男”，五大三粗，隆起的肌肉如同岩石般。
謝尋站在擂台邊緣，感覺某種東西在體内流淌，十六歲時他赢得了第一場比賽，之後再也沒輸過。
開場，獅子男就向謝尋發起兇狠的進攻。
謝尋微微側身，腳下輕盈，快速向後防守，觀察對手的細微動作，尋找破綻。
獅子男一擊不中，咆哮着向謝尋撲來，動作如同猛獸般迅猛。
謝尋輕巧地側身，避開攻擊，迅速反擊，一記勾拳直擊肌肉男下巴。
獅子男抽出手來，右臂高舉，肘尖瘋狂砸向謝尋頭頂。
空氣仿佛凝固。
觀衆席一片嘩然。
謝尋雙手護住頭部，硬生生扛下這一拳。
與此同時，謝尋迅速側身，借着對手的沖力，一記旋轉踢，狠狠踢在獅子男的側面。
轟！
獅子男被踢得踉跄後退，謝尋繼續反擊，直拳直逼對方的腹部。
“砰！”謝尋的勾拳直擊肌肉男的下巴。
氣氛越來越緊張。
謝尋的拳風和他的形象、作風很符合，面無表情，出手狠辣，拳拳到肉。
拳頭與□□接觸，發出一聲聲的悶響。
就在此時。
謝尋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轟！
嘭！
嘭！
獅子男身子一軟，仰天栽倒，後腦着地又滑了半米。
謝尋仍未停手，一拳一拳擊打，狠辣兇殘，眼中帶着些瘋意。
一下，兩下，三下。
血濺得到處都是。
空氣凝固，一時聲音全無。
再看獅子男，滿臉是血，整個鼻梁周圍都凹了進去。
勝利的燈光閃爍，照在謝尋臉上。
謝尋面無表情，一腳踩住獅子男，腰背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又像一匹不被馴服的烈馬。
觀衆席安靜一瞬。
随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吉普賽！吉普賽！吉普賽！”
“吉普賽！吉普賽！吉普賽！”
是在喊謝尋。
蘇桃太陽穴直跳，感覺驚險又刺激，仿佛要打破玻璃，跳下去。
不敢想象謝尋這樣砸他，别說桃肉，就是桃核、桃仁都給砸碎了。
蘇桃縮回座位上，解鎖手機。
要不，發信息給何叙，讓何叙來接他？
謝尋洗完澡換好衣服，走進包間。
蘇桃立刻摁滅手機，渾身僵硬，屁股微微擡起，一副準備随時逃跑的模樣。
“走吧，帶你吃東西。”
出了拳場，蘇桃垂頭喪氣，越想越絕望。
謝尋這麼兇，他還怎麼欺負啊，要怎麼才能讓謝尋讨厭他？
謝尋偏了偏頭，問蘇桃想吃什麼。
蘇桃這才注意到，謝尋牽着他，到了一條商業街。
他機靈地轉了轉眼珠，瞅準一處台階，迅速掙開謝尋手掌，一屁股坐在台階上。
謝尋一看便知，蘇桃要作妖。
打算不理睬蘇桃，這樣對方就會自己跟上來。
蘇桃哇啦一聲哭出來。
他跟謝尋相處已久，知道對方吃哪一套。
果然，謝尋蹲下身，輕拍他後背。
“你哭什麼？”
蘇桃哇哇幹嚎，假模假樣地大哭，引得路人圍着觀看，指指點點。
謝尋知道蘇桃在假哭，直接問，“說吧，你想怎麼樣？”
“我想讓你讨厭我。”
謝尋怔了一會兒。
心裡的觸角開始延伸，觸碰到心髒的褶皺，叫他略微有些心酸。
右側人行道撞上紅燈，紅燈從“15”開始，一秒一秒往前倒數。
一隻小貓豎起尾巴，跑進綠化帶。
店外的音響，放着告白氣球，剛好放到。
—親愛的，愛上你，從那天起，甜蜜得很輕易，親愛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說我願意。
謝尋大拇指壓住蘇桃頰肉，輕輕擦掉蘇桃眼淚，哄道。
“好，我讨厭你。”
“光嘴上說不行，你要打心底讨厭我。”
謝尋歎口氣，無可奈何，“好，我打心底讨厭你。”
“别哭了，這裡都是好吃的，再不吃就沒了。”
蘇桃鼻子動了動，聞到一股奇怪的肉香味，嘴裡口水分泌。
是一個女孩拿了個好吃的，一邊看他一邊大口啃。
蘇桃沒見過那個金黃滾圓的東西，看着脆脆的。
他立刻止住眼淚，抽噎兩下，露出幾分孩子氣，“要吃那個。”
謝尋順着蘇桃視線看去，原來是炸雞翅。
蘇桃也存了讓謝尋厭煩他的心思，故意賴在地上，不起來。
謝尋手臂一彎，把蘇桃打橫抱起，走去附近的肯德基。
蘇桃後知後覺，發現大家都在看他。
忽然覺得坐在大街上哭十分丢人，想把自己埋起來。
能埋在哪裡呢？
蘇桃瞄着謝尋脖子，猛地一埋，臉蛋使勁往裡鑽。
柔軟的頭發，掃得謝尋脖子直癢癢。
在肯德基，蘇桃又聞到了那股酥酥的肉香，忍不住咽口水。
啊—嗚。
蘇桃大口咬住雞翅，一口沒嚼完，又往嘴裡送薯條，話都顧不上說。
隔壁桌小孩在玩聯名款玩具，紅色電動小車呲一下開到蘇桃眼前，又開回去。
蘇桃嘴裡含住薯條，視線追着那輛玩具車。
眼珠差點掉進小車裡。
謝尋注意到了，忍不住笑一下。
他掃描桌上的點餐碼，另外點了兩份帶玩具的兒童套餐。
接近傍晚時，蘇桃和謝尋回到謝家。
蘇桃被謝尋緊緊牽着手，懷裡抱着紅色玩具車。
忽然感受到一股陰冷的視線。
蘇桃轉身，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何叙。
何叙靜靜看着他們，神色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