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不僅一點沒多想，甚至在一回生二回熟之下比第一次搭車還要自然。

晚飯最開始的時候，主要是薄舟和賀然在聊天，謝瀾也從兩人的談話間得到不少信息。

他上一世也并非一上來就做到首席研究員的位置，哪怕再有天賦再有能力，也非得通過一篇篇論文一個個項目來證明自己。

有的時候，研究方向選對了，成果像流水一樣産出；而若是選擇了不合适的方向，十數年也不一定能得到預期的結果。

商人逐利，投資人一旦在短時間内看不到收回投資的希望，是很有可能中斷資金支持的；而沒有資金作為研究後盾的研究員，就幾乎無法再出成果。

在生物醫學領域，從藥物發現到藥品研發，再到臨床試驗，每一步的成功都伴随着無數财富的消耗。

近在眼前的例子，一研所養殖的那些猕猴，每隻買進的價格都在上萬塊，更不要說為了保證實驗結果準确性需要各種小心飼育。

謝瀾上一世還算順利，雖然一出生就被父母因為先天疾病被遺棄，好在他碰上的都是德高望重又極為關照後輩的老師。

可即便如此，在剛剛參與研究的那幾年，謝瀾也參加過不少酒會，為了中标甚至常常不得不陪着去應酬。

他的成就匹配他的年紀，足以讓人驚歎一句年少成名，可能隻有當事人才知道背後的辛苦。

而更多人，經曆了他的辛苦，卻沒有得到該有的回報。

賀然比曾經的謝瀾還要幸運——高二時被研究所的人特招，剛入學就獲得本碩博連讀的機會，如今在很多人甚至還沒有碩士畢業的年紀，他已經接到了很多頂尖高校抛來的橄榄枝。

謝瀾不否認賀然的能力，但他的成功也離不開際遇。

是薄舟挖掘了他的才能，又在過程中擋下了質疑的聲音。

大手筆的投資卻又不幹涉專業研究，這幾乎是每個研究員夢寐以求的投資者。

不像他，為了傅家的産業蒸蒸日上，拼死拼活整理專業材料，又到處找人打聽研究前沿進展，最後不過是心血被打包扔進垃圾桶裡，最後還得一句“别妄想傅家财産”的叱罵。

大哥甚至一分錢工資都沒發給過他。

謝瀾眼巴巴地扭頭看向身側開車的男人：“師兄，你說的京大畢業到薄氏集團工作，每年基礎底薪無條件增加10%的話，現在還算數嗎？”

他開口的突然，上了車沉默一路，快要到一研所的時候出聲。

薄舟走神了一瞬，把車停好才回道：“當然。”

他想了想，慎重道：“不過以你目前的階段，還是應該先把書念完，再考慮工作的事。”

薄舟想起京大畢業典禮上，謝瀾當着數千人的面都能落落大方做演講的姿态，再回憶第一次相遇時，對方在酒店後院萎靡不振的模樣，總覺得還是前者看見更讓人舒心。

一研所每年一共也進不了多少學生，他怕謝瀾不懂得珍惜這個機會，因為太過在意短期利益反而忘記了長期投資。

薄舟勸的時候态度很是慎重，這也是他的真心話，可是當他側頭想要得到回應的時候，臉上嚴肅的表情很快就變成了哭笑不得。

謝瀾微微擡頭望着他，确定道：“以我的履曆，畢業之後再入職也會被接受的，對吧？”

“當然。”

不過一眼瞥過去，薄舟就知道謝瀾現在是不太清醒的狀态，卻還是先應了聲。

他打開車裡的照明燈，從兩個人的座位中間取出一瓶礦泉水來：“喝點水醒醒神吧。”

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緣故，薄舟總覺得謝瀾的臉蛋有點發紅，眼神也有點迷迷瞪瞪的。

晚上的時候楚聞做主點了果酒喝，薄舟因為要開車拒絕了，可他也沒想到含酒量那麼低的飲品，對方都遭不住。

謝瀾接過水，晃了晃腦袋，總覺得這場面熟悉得很。

大概是潛意識已經把薄舟當做了可以相信的人，他打開瓶子“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口，這才搖頭晃腦地和人道别。

“自己可以嗎？”薄舟有點不太放心。

“沒問題，師兄你走吧。”謝瀾現在覺得自己的未來無比光明，根本什麼都沒在怕的。

薄舟看着他頭上跟着主人晃動的小卷毛，覺得手心有些癢，卻也知道以兩人現在的關系，揉頭發有些越界了。

“那你小心。”薄舟手掌攥拳咳了一聲，直到目送謝瀾的身影穿過小樹林，進了宿舍樓，這才放心驅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