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延年素來讨厭被打斷正在做的事,奈何勸離洛賢當是頭等大事,須得排到他看人比武前面去。
洛賢的房間不似早先來時站滿了人,顯得大上不少,他壓着脾氣上前行了個禮,
“殿下,您召臣來這是?”
盤腿打坐的洛賢突然打了個激靈,猛地睜開眼,開口又是一驚一乍:
“你走路怎麼沒聲,吓死本王了!”
空氣停滞了半秒,奚延年用手背揉了揉鼻尖,随口道:“興許臣生來便會飄吧。”
洛賢聽了瞪大眼睛,把他從頭到尾掃了幾遍,最後視線落在他腳尖,肯定地說:“你騙本王,這不是在地上嗎。”
奚延年在心底歎了口氣,垂下眸盡量掩蓋無奈的情緒。
原本微微下垂的眼做出此番動作,倒讓他臉上的無語更甚。
“本王,方才之事本王與你道個歉。”
他聽着洛賢嘴上說對不起的話,語氣中卻是沒有絲毫低頭的意思,甚至還擡起下巴用鼻孔瞪人。
“殿下說笑,您是君,臣擔待不起。”
“什麼擔不擔待,文绉绉的煩死了,你會不會說人話。”
洛賢大手一揮,又止不住地撐起手去揉眉心,“反正本王認過錯了,這事兒就算過了。”
“你既然是本王的人,快想想辦法,怎麼才能立下功讓靜檀對本王刮目相看。”
奚延年蠕了蠕嘴,突然間覺得自己選了一條漫長得看不到盡頭的路。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倒是洛賢兩手環胸,挺起背理直氣壯道:“反正本王不查糧草的事,你再想别的辦法。”
“殿下,臣...是您的人?”
他什麼時候成洛賢的人了?
奚延年想了幾圈,還是沒想明白洛賢是怎麼得到這個結論的。
他終是顧不上那些禮節問出了口,可洛賢接下來的話讓他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本王不是說看錯你了,那你自然就是本王的人啊!”
洛叙見他不說話,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地跳下床,“你有什麼難處就說,本王對人向來大方。”
奚延年眼珠子骨碌碌轉了轉,裝得若有所悟地強扯起一抹笑道:
“殿下,臣以為此事太過草率,臣還需...還需禀明臣父才是。”
言辭懇切,連他自己都信了。
可偏偏洛賢光着腳朝他走過來,他趕忙行了個禮把頭低下去。
哪知對方完全不肯放過,唰地蹲下身歪頭瞪着兩隻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受不了了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半步,洛賢是立馬跟上。
兩人僵持半柱香後,洛賢可能是蹲得腿麻了,猛地竄起身剛好撞到奚延年保持着行禮姿勢顫抖的手臂上。
“你長不長眼!”
奚延年應了一聲,認命道:“臣今夜便把眼珠摘了安手心去。”
他見洛賢發愣,似是在思考他方才所說的真實性,忙不疊地開口:“殿下,臣的玩笑話,您莫往心裡去。”
洛賢聞言若有所思地拖了個長音,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本王定然替你保守秘密,本王從不虧待自己人!”
“保守秘密?”
岑九安重複了一遍奚延年落荒而逃前洛賢的話,忍不住捧腹大笑,“他還真信你的話?”
奚延年抱着雙臂坐下,指着自己的腦袋瞟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他大抵是這裡真有點問題,比你還嚴重。”
岑九安的嘴角瞬間壓下來,本想踹奚延年兩腳卻被早已預料到般躲過。
“我就說把他打一頓丢回去萬事大吉。”
“延年,要不換我來。”
岑九安這會兒倒是不磨虎口了,把指關節掰得咔咔作響。
清脆的響聲伴随着他扯起半邊嘴角略有些邪惡的笑,“我絕對不會讓他發現是我下的手。”
奚延年本該義正言辭地拒絕,此刻竟是撐着下巴開始思考起岑九安提議的可行性。
屋内安靜下來,誰都沒有說話,隻有沏茶的沖水聲。
岑九安見奚延年不再與他搭話,百無聊賴地歎了口氣,盯着眼前杯壁勾勒了幾筆山水畫的茶盞出神。
一雙比他白上不少的手進入視線,壺口微微傾斜,很快杯内茶葉浮起,蒸騰上股熱氣。
“喝口熱茶吧。”岑柏輕輕地放下茶壺,将茶杯分給二人。
岑九安口渴得迫不及待吹了幾口氣俯身去吸,毫不意外地被燙得吐了三兩下舌頭才緩過來。
“柏兄,你那邊如何?”
奚延年用手試了下杯壁的溫度,明智地決定晾會兒再喝。
“糧草就在明湖。”
岑九安打了個響指搶過岑柏的話茬,神情驕傲地張着嘴還想再說什麼。
奚延年立馬意會到其中潛台詞,伸出手作了個停的手勢,“九安你簡直聰明過人,智慧非凡,夠了吧。”
他受用地點點頭,還反問奚延年怎麼知道他要說這個。
“你這腦子呢,就比晉王好...那麼一點。”
此話一講岑九安倒是急了,猛地拍桌竄起來就要與奚延年理論。
岑柏端起茶盞吹了口氣,習以為常地看着兩人争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