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岑九安趁着天亮人少,壯着膽子牽上洛叙的手偷摸溜回營地。
他們二人是氣色紅潤,倒是偶遇的岑柏像是一夜沒合眼,憔悴得不行。
“哥,怎地了?”
饒是他這種粗神經也察覺到了岑柏明顯的情緒異常,難不成這一夜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後者挂着深深的眼袋搖搖頭,神色複雜地瞥了他身旁的洛叙一眼,
“小安,師父在等你。”
“想來是有些話要與你說。”
岑九安應了聲好,分明是想關心兩句,但腔調中盡是莫名的亢奮,
“天色尚早,哥你再回去歇會兒吧。”
岑柏握拳沒輕沒重地敲了兩下腦門,許是覺得腦袋發沉還甩了甩頭,“好。”
“那阿叙你同我哥一起回去?我很快回來!”
岑九安轉頭沖洛叙微微一笑,順手捏了一把對方尚有些嬰兒肥的臉,這才心滿意足地小跑着去找向山。
他唰地掀開帷幕鑽進營帳,向山坐在個小木紮上,背對着人不知道在搗鼓什麼,專心得似是沒發現有人進來。
岑九安眼珠子一轉,踮起腳尖偷偷摸摸要突襲。
哪知出師未捷身先死,手腕滞在半空被緊緊攥住。
“師父,您就讓我吓上一吓。”
“老爺子一把年紀了哪裡經得住你吓。”
向山上下掃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臭小子,也不知道何時能穩重些。”
對方說完撒了手,沒了遮擋他這才看清地上散落的紗布和黑褐的膏藥。
岑九安揉了揉有些發疼的手腕,用腳勾了個小木紮坐下,
“您不會剛與我哥徹夜長談完吧?”
向山看起來倒不如岑柏憔悴,隻是臉色确實也不好看。
都不消過腦子想便知道肯定是與哥哥商量事情去了,隻是年紀大了還如此不愛惜身體真是...
前者沒說話,他全當是默認了,出言勸道:
“您先好好休息吧,有什麼話再聊不遲。”
他起身要走,卻是被大力扯住衣袖,不得不順勢坐下。
粗糙的手指輕輕敲上膝蓋,向山撿起地上的紗布吹了口氣,
“一夜沒換藥了?過來把衣服脫了。”
“又脫衣服啊?”
他小聲嘟囔了句,還是乖乖聽話去解腰帶。
動作到一半,岑九安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大叫道:“不行!”
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向山渾身顫了一下,投來狐疑的目光。
他側着肩膀躲避不想讓向山瞧了去,摸腰帶想重新系上,嘴裡支支吾吾:
“沒,我、我回去自己換。”
向山皺着眉上下掃了好幾眼,探究的視線燒得他耳根子泛紅。
這、這動不動害羞的毛病肯定是被洛叙傳染了!
“你一隻手怎麼換?”
向山伸手要扒,卻是被他側身躲開。
岑九安舔了舔嘴角,眼神飄忽不定,“嗯...我,我叫人幫忙。”
他說完往後仰了下身子故作鎮定,裝得十分坦蕩地望着向山的眼睛。
後者面色一凝,視線落在他無意間露出來的脖頸處,
“這是怎麼了?”
“沒、沒有。”
他心裡一慌,連忙用胳膊擋住頸間,“師父,你眼花了。”
哪知不争氣的衣服又敞開來,露出點點紅痕。
向山的目光順着往下,他一時不知道該遮哪裡,結結巴巴地解釋:
“阿叙說這個、冬天,不是,秋天的蚊子最毒了,都怪它們。”
向山不知是聽到了關鍵詞還是怎地,幹咳一聲後正色道:
“你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能理解。”
岑九安本就有些羞赧,聞言更是埋着頭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過還是要注意節制,鬧得太厲害對身體不好,難免影響日後。”
岑九安聞言如撥浪鼓般搖搖頭,“沒有,阿叙他很溫柔的,還教我呢。”
他想到洛叙,不由得挺了挺胸脯,話語中染上些驕傲,
“再說,我身子好得很,經得住折騰的,萬萬不會影響日後。”
向山愣了一瞬,含糊道:“那便行,但平日還是注意些,受了傷始終不好。”
“受傷?那得多用力。”
岑九安磨着虎口,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洛叙不可能狠下心來咬他。
他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師父,不會的,您就把心放進肚子裡。”
向山點點頭沒再說,兀自替他攏上衣衫系好腰帶,叮囑道:
“殿下雖心思多了些,但總歸算是個值得托付的好孩子。”
他好像從沒與師父講過阿叙,是怎麼猜出來的,難道是哥哥“出賣”?
岑九安自覺回過味兒來,認定了是岑柏摻和,決心一會兒回去便問問。
大手扯起他的領口往上提了提,向山抹了把臉,眼裡湧起些憂愁:
“隻可惜大齊民風雖開放,卻沒有男子成婚的先例。”
“不過隻要你二人情誼深厚,名分倒也不那麼重要。”
一提起這個岑九安是來了勁,他撇起嘴不滿道:
“重要重要,要是沒名沒分跟了殿下成何體統。”
“總歸自小陛下就疼我,若是用軍功置換他當是會允的。”
向山臉色一僵,垂眸掩下眼底異樣的情緒,生氣道:
“臭小子,無法無天也要有個度。”
“此事事關皇家顔面,哪能任你胡來!”
他自是想過這一層,但萬一、萬一呢?
“别想,這事兒根本不可能,你也休要找陛下胡說八道!”
此話如同一盆冷水澆下,滅了心中僅存的那點希望。
不過他一向接受能力很強,更不是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的性子。
“那我偷摸當個外室也成,反正...隻要殿下不娶妻就行。”
岑九安說完,心裡莫名泛起酸。
洛叙隻能是他一個人的,若是有誰不長眼地插進來他賭上臉面也要攪黃!
可洛叙萬一...
不可能,洛叙定然也是隻有他一人的!
他雖立馬甩甩頭打消了心中猜疑,但還是放心不下。
哪怕洛叙隻有他也不成,名分多重要,他須得想方設法讨一個。
“師父,終有一日我會想到辦法讓殿下八擡大轎把我迎進門的,我才不當外室!”
向山無奈地閉了閉眼,揮揮手轉移話題,“罷了,先不說這個。”
他勉強應了聲好,想起來正事才好奇道:“對啊,師父您找我是想說什麼?”